初遇之时，他是金山寺冷静自持、心如止水的法海方丈，喜欢参禅打坐，向施主传道解惑；她是刚修炼成人形的小蛇妖，举止轻佻，向往情欲。

他无所求，不想被世人编排被迫斩妖除魔；她怀着懵懂的欲望，想要找个人一起睡觉。临安城深夜的灯火中，她回想着姐姐素贞和许仙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她忽然脑洞大开，原来第一天遇到的就是最好的，就可以一生一世！她满心欢喜的到了金山寺，在昏黄隐约的灯火看到了参禅打坐的法海。她疯狂地扑上去，缠绕在法海的身体上。

她心花怒放，娇憨又不失柔媚地说：“僧，我想和你睡觉。”

“你没看到我身上的袈裟吗？”法海惊慌失措地挣脱束缚。

“我只知道你是个男人！”

可他是僧啊，你们怎么可能会有情欲的结果？小青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地爱了，她一开始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姐姐想要成人，想要做那一户炊烟袅袅升起的人家里的良家妇女，小青却只想变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地与日月星光为伴，可是为了姐姐，她成了人。和尚济着告诉她们：“想要成人，先修情欲。”姐姐找到了许仙，一生一代一双人。小青问：“姐姐为什么不愿把许仙分享给我，我们从前都是一起的？”素贞抚摸着她的脸颊，娇笑道：“小青，我们是人了，不能像从前一般了。”小青气呼呼地盯着素贞，“做人最大的不好就是分了你我，姐姐，我真的不懂你，你现在越来越像人了！”

小青总是以蛇心，或者说是用动物的本能去思考。她和不同的人睡觉，捕快、铁匠、裁缝、菜农和乞丐，可她都失败了，她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快乐。五月五的雄黄酒逼得她真身尽显，姐姐也误喝了下有符咒的雄黄酒，在许仙面前显了真身，许仙因此一命呜呼。“我没觉得我的蛇身有什么不好看的，怎么许仙就被吓死了？”小青从西湖桥底成功渡劫后，她纠结着这个问题。她不觉得做蛇有什么不好，而姐姐却铁了心要做人。她用姐姐从昆仑山盗回的灵芝救回了许仙，意乱情迷之时，她说：“姐夫，我想和你睡觉。”许仙望着小青美丽娇媚的脸庞，沉醉的说：“青妹，你与娘子是不同的。”她并不喜欢许仙，如果许仙让姐姐知道了什么是情欲，让姐姐变得更像一个人？那么，自己可不可以？也是在这一天，姐姐与她决裂。

小青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五百年的交情，你至于吗？你问问许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想到许仙用花言巧语轻易地欺骗了姐姐，姐姐依然不计前嫌想要与许仙长厢厮守。于是，她心怀疑惑地离开了。

她再次遇到了睡过的捕快，她问：“曾经有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可他却愿意与我攀谈，为我授业解惑？”

“真正的爱又是什么样的？怎样又能叫做爱呢？”

捕快说：“真正的爱是生生世世，亿万斯年。”

“那样就可以睡了吗？”小青关心的居然还是睡不睡的问题。

捕快无奈的回答道：“到那个地步，睡不睡也经没什么关系了。”

小青坚定了自己的心，她喜欢法海，生生世世，亿万斯年。

当许仙抛弃姐姐，害怕姐姐蛇妖的身份，她又坚定的守护着姐姐，甚至站在了法海的对立面，当法海指责许仙见色起意、始乱终弃、薄情寡义之时，她满脸崇拜和甜蜜地含情脉脉的望着法海，她喜欢的男人，不会有错。许仙的逃避和退缩伤害了姐姐，她心灰意冷遁入雷峰塔，永世修行。而许仙不过在雷峰塔下徘徊十年后纳妾再娶，小青看到的是姐姐倾其所有最终却千疮百孔的结局，许仙海誓山盟最终化为了虚情假意和伤害背叛。她就是这样痴傻纯真，姐姐不在了，她在世间也无所依。

不如陪着他吧，可是他不喜欢。在很久之前，那是小青第一次在深夜跑到法海的禅房中，法海说：“你应该找个你喜欢的如意郎君，不应该找上我。”可那时小青哪里能够善罢甘休，她说：“僧，我喜欢你，我要和你睡觉。”

“我是修行中的人，早就断了七情六欲，女施主你要自重。”法海曾经镇定无比地告诉小青，他们无可能。

小青却不依不饶的攀附在法海的身体上，甚至连自己蛇妖的身份都全部和盘托出。她感受到法海炽热的身体和猛烈跳动的心脏，于是她开心地说：“原来你不是没有情欲，而是你情窦初开啊！”她怀抱着法海，在他的胸膛前蹭来蹭去，她看着法海重重地将他推开。

那是他表情严肃，冷着一张脸说：“不要逼我斩妖除魔！”

那又怎样？小青认定了法海，那是她的一生一世，亿万斯年。

金山寺的台阶她走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她终于见到了法海。她笑的明朗又张扬，“僧，我喜欢你，喜欢你亿万斯年。”那一刻，法海有没有动过心呢？

她在法海禅房的横梁上缠绕了几百年，陪了法海几百年。

法海圆寂之时，小青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向她第一次不顾一切地奔向金山寺的那个晚上一样，他们面对面坐着，打坐。

似乎已有垂老之态的小青，望着她爱了一生一世的男人，缓缓地开口：“我爱你，一个千年的妖精爱了你亿万斯年。”

小青死了，也入了六道轮回。

而法海在得知白蛇成佛的结局后，释然的说：“小青，我可以找你继续攀谈了！”

下辈子，也许他不是和尚了。

轮回的世间，他和她再遇见，只一瞥，他们有没有认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