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水滴在晃动,
从地下室地缝,
流出阵阵泉涌,
打开水桶,
液体是红,
叮咚,有人在隆隆,
朦朦胧胧,
放大瞳孔,
一个眼神炯炯,
看着侬,
心砰砰,
胆怂怂,
来汹汹,
水淙淙。
叮咚,叮咚,叮咚。
每次妈妈因工作不能照顾蒂娜和埃里森时,就会把他们托付给独居的外祖父照顾。每到临睡时,外祖父就会给他们唱这首歌。来自地下室的歌,源于一口井。
外祖父不会讲故事,只说地下室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哼唱起来。歌曲就像是真得从地下而来,传送到他们的耳边。井水里晃动的是源源不断地红色液体,从台阶上奔流,将要漫过地板,爬上一层。可能,门会变红,地板会变红,家具变红,他们都会变红。
蒂娜越想越害怕,抓住埃里森的衣袖瑟瑟发抖。对于外祖父的“安眠曲”,她很不喜欢,甚至惧怕。听完曲,原本困顿的睡意彻底消失了,无法安眠。而这时,埃里森会接着外祖父的故事继续编下去,吓得蒂娜掀起被子蒙住头,大气不敢出,憋气睡。
她真得相信,地下室里有一口长眼睛的井。因为蒂娜问过妈妈。妈妈说地下室的确有一口老井,尘封已久,钥匙只有一把,由外祖父开启。但地下室长什么样?妈妈未曾见过。只知道井下曾住过人,外祖父经常去送饭。估计现在人早不住地下室了吧。
埃里森也害怕,不过他的怕与妹妹蒂娜不同。越是可怖丛生的故事里,越能挖掘出新奇有趣的玩意。他是越怕,胆越大。
埃里森对蒂娜说:“小蒂娜,别睡。我们等外祖父睡着了,偷他的钥匙,到地下室看看吧。”
蒂娜捂着被角,不敢看埃里森的眼睛。“不,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埃里森笑眯眯地坐起来,开始穿鞋子。“那我去咯!你可别后悔!”
蒂娜是真后悔了。她不敢去地下室,可也没胆子一人待在房间里。她忙拉住埃里森的手,小声说道:“哥哥,等等我!”
俩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看到外祖父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中的遥控器摇摇欲坠,腰间的钥匙串随他的肚子一起一伏,像摩擦的气球,随时会发出爆破的声响。当然,外祖父的肚子不会破,只是钥匙串会掉在地上,“咚”地一声只是想象。
电视机里放着泡沫剧《老爸老妈的浪漫史》,蒂娜看过。“真是够长的,两百多集挺适合当睡眠曲的。”蒂娜自言自语道。
说话间,埃里森拿到了钥匙。他们弯着腰,像小偷一样向地下室的门走去。虽然他们站着,外祖父也未必看得见,但是他们在走向禁地,是万万不能被外祖父发现的。
钥匙偷得顺利,门也开得顺利。
蒂娜拽着埃里森的衣角,哆嗦道:“等等,先别进去。里面有……有……有脏东西。”
埃里森不屑道:“胆小鬼,那你在门口待着。”
蒂娜虽胆小,但她不放心埃里森一人进去,就紧紧地跟着他。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着,门背后的世界就在开合之间。
“叮咚,叮咚。”
蒂娜听到了水滴声。她看到褐色的水滴顺着墙流淌下来,如涓涓的小溪在汇聚地下。埃里森用手遮挡蒂娜的脑袋安慰道:“别怕,我是男子汉,哥哥保护你。”
他们看向台阶下的黑暗。透过微光,他们看到墙壁上有一个个坑,放着一瓶瓶罐子,大小不一。台阶深处,有一个比墙上罐子要大的器皿,应该是井。井上封着好似红布。
蒂娜闭着眼跟随埃里森的步伐。台阶还算平整,没有摔跤,可是地下黏黏的,空气湿漉漉的。
走近井口,蒂娜穿过手指缝,看到那块红布。红布上有绳子缠绕着,埃里森欲解开绳子。
蒂娜小声道:“哥哥,小心。”
小心是说给哥哥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歌曲里唱道:“放大瞳孔,一个眼神炯炯,看着侬。”井里一定有一双眼睛。
埃里森掀开红布,里面是红色的液体。他用手在井里搅了搅,下手探了探,什么都没有摸着。他大着胆子,探头向井看去,试着与眼睛对视。
可是眼睛呢?
于是,他撑着井沿,一头扎进去。头重脚轻根底浅,瞬时就露出了两条腿。
蒂娜吓得赶忙拉住那仅剩的两条腿。大喊道:“哥哥,哥哥,你别吓我!红眼睛,你别抓我哥哥!”
埃里森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蒂娜的哭喊声越来越大。
一阵“咚咚咚”,是外祖父下楼梯的声音。他在睡梦中听到蒂娜的叫喊,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一看地下室的门大开,就知道坏了。
外祖父一手抱住埃里森的腿,就把他从井里拽出来。
埃里森脸红红的,冒着芳香,口中不时打嗝。
蒂娜焦急地拍打埃里森。“哥哥,没事吧?你醒醒!你醒醒!”
外祖父叹气道:“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
蒂娜含着热泪,看向外祖父。“真得?您没骗我?”
外祖父接着叹气道:“他肯定没事的。可是,我的,我的酒有事。”
原来,地下室的井是一缸红酒。外祖父年轻时好酒,他在地下室里藏酒,墙上的瓶瓶罐罐都是他存的酒。妈妈口中的“住过人”实际上就是醉酒的外祖父,他喝醉了就变成另一个人。
看来,外祖父编了一个鬼故事,只为了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