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的时候,锡镇突然问:“等下谁给钱?”
我看着三叔,三叔看着我,三叔想起我目前衣食住行都靠着他,想来身上不可能带钱,不应该看着我,所以三叔看向了锡镇,说:“我没想到要在外边吃,身上没带钱。”
锡镇说:“别看着我,我也没带钱,我平时吃饭都不用给钱的。”
三叔反应过来说:“哦,那也是,你平时都在我那吃的。”
我说:“那怎么办?”
锡镇想了想,笑得很贱地说:“有办法了,吃快点,等下留半碗汤。”
我和三叔忐忑的吃完了面,顺便喝了半碗汤。锡镇说:“走,跟我去厕所一趟。”
我们在厕所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出来时,发现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这时,锡镇大声骂道:“妈蛋的,谁把我们没吃完的面给倒了?”
闻此,一个瘦瘦的年轻女服务员上前,弱弱地说:“你们不是都已经吃完了。”
锡镇语气凶狠说:“对啊,我们不是都已经吃完了,谁告诉你我们吃完的,这不是还有半碗汤吗?”
店小二是个小伙子,见妹子快哭的样子,立马上前英雄救美,说:“你们明明吃完了,这是故意找事的,我不怕你们。”
见此,我立马配合着说:“大哥,上次那家得罪你的面馆已经被兄弟们一把火烧了。”
三叔补充说:“是啊是啊,那老板还死活拦着我们,被我们卸了一只右手。”
锡镇点点头说:“干得不错,刚兄弟们在外头砍人砍得都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听完这话,店小二面色苍白,双腿发抖,要不是背后有个妹子躲着,估计早跑开了。锡镇又说:“老板呢?快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是个发胖的中年人,此时哆哆嗦嗦的出来了,瞪了店小二一眼之后,老板赶紧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重新给三位上,算我们店请客的。”
锡镇语气稍缓说:“那行,快点。”
就这样,我们每人又吃了一碗面,真正的加料不加价。在店员的违心恭送下,我们打着饱嗝走了出来。一架飞机从头顶轰轰飞过,飞向天地尽头,只有一闪一闪的信号灯显示着它的存在,飞机飞向何方,C又在何方,我想。可这种事谁知呢,我只是知道,答案都不重要,我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去哪。
锡镇明显还没开够车,觉得还不过瘾,所以,我们又无所事事的到处逛了几圈,唯一值得一说的是,我们之后又绕回到那家面馆吃了一顿免费的宵夜。
寒风在外呼啸,我们感觉与世隔绝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锡镇开得太快了。半夜时分,锡镇回到他的黑帮,我和三叔疲惫的回到了小店,躲进了各自温暖的被窝里,彻底长眠。
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无边的黑夜的包裹下,显得如此柔弱、微小、缥缈。空气中充满着丝丝凝结的寒意,深深吸口气,呼出时,已是一阵隐约、模糊的白气,飘逸在空中,慢慢的被黑夜吞噬殆尽……
我拢了拢外套,转过一个路口,便已抵达目的地,来到一个废弃工厂。走上楼道,发现楼道是直的,倾斜着直通天空尽头。一阶一阶往上走,犹如朝圣者般,我的步伐庄严而又神圣,在这一刻,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像是走在通向天国的阶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我来到一个陌生的楼顶。
突然,一道黑影映入眼帘,是那么的突兀,令毫无心理准备的我,被吓得措手不及,而且在无边的夜色的衬托之下,那黑影显得阴森森,一阵寒风吹过,我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心跳莫名加速,以为自己撞鬼了。对于我这个无信仰者来说,这无疑有点吓人。
不过,“撞鬼”这念头也就那么一瞬间闪过。冷静、站定、镇定,仔细一看,隐约可辨是个女的背影,她就那样背对着我,不知是在俯瞰,还是在眺望。待到确定她是“人”后,我心里感到莫名其妙,又感到害怕,怕此女是背影杀手,到时候未免大煞风景
见她手倚栏杆,面向远方,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我想上前打招呼,却又觉得太唐突。于是,只好“咳咳”几声,可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伫立,给我以她的背影。我只好更进几步,上前打招呼:“喂······”皇天不负有心人,也许是被我那美妙、动听、撩人的声音打动,她竟回首看了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我心里感到莫名的紧张、兴奋、激动,有如十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我仔细的看着她,发现她长得上对得起党和国家,下对得起社会和人民,确定她不会引发世界动荡和全球恐慌之后,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寻短见吧?失恋了?这么早一个人在这。”这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在我看来,故事不是也不该这样发展,这不科学,我应该装作看不见她,不该多此一问。但出乎意料,她听后却妍然一笑,笑得比哭还好看,说:“我在等你,等了好多年了。”
我说:“等我干什么?我又没欠你钱。”
她说:“你欠我几个问题,忘了吗?等到今天才来。”
我说:“什么问题?”
她说:“你说,人活着为什么那么累?那么多烦恼?为什么?”
我说:“因为钱,第一是因为没钱,第二是因为有了很多钱。”
她说:“哦,那你可以为我分担烦恼吗?”
我说:“可以,把你的钱给我吧。”
她掏出一张某洗发店的会员卡递给我,说:“钱都在里面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卡问:“密码呢?”
她说:“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你。”
她摇摇头。
我又说:“我爱你。”
她摇摇头。
我说:“不知道,猜不出了。”
她还是摇摇头。
见此,我生气的说:“卧槽,都说不知道了,还摇个屁啊。”
她急忙点着头说:“嗯,答对了。”
对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把会员卡放进了口袋里。场面很静很静,如这无边无际的黑夜般静谧,她也不再言语。举目四望,只有远方的霓虹灯光在夜色的掩盖下闪烁,依稀可见,犹如洒落在墨水里的点点荧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又问道:“你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而活?”
我说:“我是为地球而活,只要地球不毁灭,我就会一直活下去。”
她说:“你真伟大。”
我点点头说:“是啊,我真伟大。”
她说:“那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说:“为了衬托生活,让生活显得更有意义。”
她说:“你真伟大。”
我说:“是啊,我真是伟大。”
她又说:“那如果有一天,你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你会怎么办?”
我说:“那我会坚决捍卫我死的权利,死了算了。”
她自言自语说:“这样啊,那······”
我实在是被她问怕了,果断掏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给她,说:“别问了,你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她接过去,低头沉默的翻着书,不再说话了。看了一会儿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问:“什么时候天亮?”
我说:“快了。”
她说:“那你快回去吧。”
我往下看去,发现楼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漂浮在高空的巨石,而我和她就站在这块巨石上。我说:“我不会飞,要怎么回去?”
她说:“你先转过身去,我送你回去。”
我听话的转过身,背对着她。我还没搞明白送我回去和转过身有什么必然联系,她就一脚把我踹下了高空,我艰难的回过头,依稀看到她挥挥手说:“再见。”
——《空城记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