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秦姨只说要感谢你没说要感谢我,我先走了,下午江总要来,我还要回去换身衣服补个妆给他留好印象呢……”
沈素猥琐地笑着,身体飞快地离陆晚弦已经二十米了。
“……”
陆晚弦感觉自己的表情和心情就像是微信的微笑表情。
“再见!”沈素挑了挑眉,像是踩着火箭一样飞速离开了。
陆晚弦对着某女子的背影痛骂。
还不够解气,她飞快地追上去用力锤了沈素的肩膀一下。
“你干嘛?”沈素痛得龇牙咧嘴。
“我可不想当你的发泄对象,老娘先走了,保重!”接着沈素笑的邪恶。
陆某只能看着那女人捂着肩膀的背影远去。
“……”陆晚弦心里某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冒了出来。
“喂?主管啊,我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我可以来上班了!”
“你小姨的骨折就好了?”那边的声音飘了起来。
“……”
陆晚弦暗骂自己。“?怎么编了个这种理由……”
“哦对,我现在还暂时来不了,但是明天就可以了!主管能不能别扣我的……”
“嘟嘟嘟嘟嘟嘟嘟——”
陆晚弦有苦难言。
只能先去看看姜楚了。
“妈,我真的不用住院,我只是有点累晕倒了而已,真的不用。”姜楚半倚在病床上苦苦哀求着妈妈。
秦珊头也不抬,专注地削着手上的苹果。
“妈!”
“别吵!病房里要安静,等会护士会来给你抽血,先吃点东西。”
秦珊根本没有理会她。
姜楚的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紧的手指的关节都变得有些发白。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双颊有些发红。
“吃苹果。”秦珊把苹果递给她。
姜楚摇了摇头,嘴唇紧紧抿着。
“听话!”秦珊的语气加重了些,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不吃!”姜楚眼眸含泪吼道,声音响彻整个病房,她倔强地把苹果甩到地上,力道很大,大到苹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秦珊错愕地看着地上已经染上灰尘的苹果,一时不敢相信。
姜楚也被自己吓到了——她一直都是那个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在大人们口中说出来的形容词便是优秀和听话。她从来都只是逆来顺受的那个,父母说东,她从不往西,顶嘴或是吵架在别人家是家常便当,在她家却是史无前例,以至于连把一个苹果打掉,在他们眼中都是令人咂舌的事。爸爸妈妈为她的未来规划的妥妥当当,她也会笑着接受这种被枷锁束缚的人生,永远没有为自己活,但心底不知道有什么在悄然滋长着。
“楚楚?”秦珊尝试开口。
姜楚的眼神突然变了,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猛兽,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在经历了风吹雨打后濒临崩溃的边缘,而任何一件事,都能成为她爆发的导火线。
“这种生活我受不了了!爱谁过谁过!”姜楚的泪水往下掉落着,她飞快地下床,连鞋子都没穿,披头散发地往外冲。
秦珊一惊,连忙拉住女儿,可惜她已经擦过了自己身旁。
“楚楚!楚楚!”秦珊慌乱地起身,焦急地叫着女儿。
陆晚弦正巧出现在病房门口,她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头黑发很是凌乱,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满脸的泪水,连鞋子也没穿,看起来像是神经病院的病人。
“姜楚!姜楚你要去哪?”
姜楚抬着漆黑的眼瞪着她。
“……”陆晚弦被这种眼神吓住了,但还是拦住了她。
陆晚弦心中快速闪过很多想法,她大概明白了。
“麻烦让开。”
姜楚咬牙切齿地说道。
多懂事的女孩,就算是这样的时刻,也不会忘记礼貌。
两个女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听话,回病房去跟你妈妈好好聊聊。”
姜楚的瞳孔猛的一缩,抬眼狠狠地瞪着她,喘着气大声吼道:“凭什么我要听话?别在这卖弄你所谓的道理,讲道理根本就没有用!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们来安排我!”
说着姜楚咬着牙一把推开陆晚弦,陆晚弦吃痛地低头一看,手臂已经印上了青紫色的手掌印,姜楚的力道大的惊人。
“对不起。”姜楚流着泪小声喃喃道,很快擦过陆晚弦身旁。
“啧,爆发之后谁都拦不住。”陆晚弦轻轻揉着疼痛的手臂。
一抬头,姜楚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楚楚!”
秦珊一直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出来一看女儿已经不在了,她大惊失色,手上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她紧紧抓着陆晚弦的手臂,抓得陆晚弦的手臂更疼了。
“楚楚呢,楚楚呢?”
“……顶楼天台。”
40楼的天台俯视整个城市,高低起伏的房子连成一线,造成强烈的视差,远处的青山被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笼罩,隐约可见。
碧空如洗,几朵白云掩着正午的太阳,几道金光洋洋洒洒地坠落到地上。
姜楚无声地观赏着这些美景。
她坐在天台的围墙上,双腿自然垂下,像是一个不小心坠落到人间的天使,但只要往前微微一倾,一颗星星便将会陨落。
“楚楚?”
身后传来女人颤抖的声音。
她依旧沉默着,如同一个局外人,像是这一切跟她都毫无关系。
“楚楚啊,妈妈求求你别做傻事,妈妈十月怀胎生下你,又把你拉扯这么大,你有没有想过妈妈的感受?”秦珊的泪水喷涌而出,她拍着胸脯喊道。
“十月怀胎又怎么样!拉扯这么大又怎么样!我不稀罕!既然你后悔那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把我拉扯的这么大?为什么要摧毁我的梦想摧毁我的人生?”
仇恨,如怪兽一般吞噬着她的心,姜楚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嘶哑而歇斯底里,声音如沉雷一般传的很远,她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里冒着闪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就算她背对着所有人,她的愤怒也让人望而生畏。
秦珊的心像是被单刀直入,心底撕裂般的疼痛,她浑身战栗,声音的颤抖能够听的一清二楚,她像是坠入了冰窖,感觉整个身体变得冰冷无依。
陆晚弦沉默地递纸给她。
姜楚的泪水也爬满脸庞,但她依旧用仇恨的眼神直视着自己的妈妈。
“姜楚,下来!”苏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脸色很是阴沉。
姜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大笑着说道:“下来?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是想死,你们也拦不住我!”
秦珊嘶哑着嗓子喊道:“姜楚!你不要给我做傻事!你想让爸爸妈妈后悔一辈子吗?妈妈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要做傻事!你没了,爸爸妈妈以后怎么办?”
总要过了很久,等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知道我们亲手摧毁的东西,再后来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了。
秦珊哭的撕心裂肺,姜楚的表情僵了僵,随即猛的回头:“什么都答应我?晚了!全都晚了!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跟在你和哥哥后面的小女孩了,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只是一味的把你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人生,凭什么你来操控!?”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毅然站起来,大家都慌了,陆晚弦和苏湛同时冲上去一人拉住她一只手。
“拉住我的手!”陆晚弦对苏湛说道。
苏湛犹豫着,顾忌地看了她一眼。陆晚弦脸色一沉道:“这种时候你在犹豫什么?你在顾虑什么?如果你不想的话干脆让我一个人拉着她!”
苏湛表情一僵,随即拉住陆晚弦的手。
秦珊张着嘴巴,吓得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底浮起一片水雾,心犹如被打碎的玻璃,又被刀子一点一点搅成浆,她浑身颤抖,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
“姜楚。”苏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和温和。
“下来。”
姜楚垂着头沉默。
“听话。”苏湛接着说道。
但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姜楚,她猛的抬头,脸色更白了一分,嘴唇颤抖着突然大笑,笑的陆晚弦心里发沭。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话,多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楚,楚楚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快下来!”秦珊脸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的心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沉甸甸的让她感到极度的恐慌,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抓住女儿。
还没反应过来,姜楚便纵身一跃。
“楚楚!”秦珊说大叫一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晚弦心里咯噔一跳。
幸好苏湛和陆晚弦一人拉着姜楚的一只手,姜楚并没有掉下去,但她愤怒地想要挣脱。
“松手!松手啊!”姜楚使出最大的力气。
“唔!”陆晚弦的手被姜楚狠狠一捏,她本来就受了伤的手臂更刺痛了一分,她痛得跌在地上,顺势松开了姜楚和苏湛的手。
苏湛心中一惊,感觉一只手突然空了,并且另一只手的重量更重了几分,他皱着眉头回头道:“起来拉住我的手!”
但他惊觉身子在慢慢下坠,回头一看,姜楚两只手攀着自己在慢慢爬上来。
“要死一起死吧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挺好的……”姜楚颤抖着声音说道,能看出她也很害怕,只是一直强撑着。
陆晚弦站起身来,看着就要被拉下去的苏湛,她咬着牙,双手拼命拉着苏湛另一只手。
苏湛感觉手臂一暖,他回头一看,陆晚弦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抓紧。”陆晚弦说道。
苏湛心里有些复杂,同时心里闪过几丝温暖。
可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拉的住两个人,陆晚弦感觉体力有点不支,苏湛半个身子已经到了围墙外,自己的鞋子因为巨大的摩擦力已经磨损,她觉得手臂越来越酸。
正在她觉得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姨?”一个男人蹲在秦珊旁边扶起她。
陆晚弦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快来帮忙啊你看不见我们吗——”
男人怔了一下,看到那边的三人,浑身僵住了,接着轻轻放下秦珊的头跑过来说:“给我你的手!快!”
陆晚弦抽出一只手给他,男人喘了一口气,手上发力。
“我也用点力,苏湛你也要用力把姜楚拉上来!”陆晚弦说道。
苏湛感觉身子似乎被拉回来了,不由得惊喜起来。
男人一步一步拉着他们往后退着,三个人一起用最大的力直到所有人都回了天台上。
苏湛累的筋疲力尽,半跪在地上喘着气。
姜楚靠在围墙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陆晚弦连忙过去把她拖到天台中心防止她再想轻生。
“谢谢你了,现在我们快把秦姨和姜楚带下去吧。苏湛你休息好之后再下来。”陆晚弦边说着边把姜楚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那男人也正准备背着秦珊下去,陆晚弦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秦姨的亲人吗?”
“我是她……儿子,姜遇。”姜遇说这话时感觉有些尴尬。
陆晚弦顿时愣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虽说身高一米八,但背影看起来如同一个高中生——puma新款短袖卫衣配着一条NIKE的宽松纯黑及膝裤,Adidas的运动短袜下踩着一双AIR JORDAN 1 MID SE AJ1,左手手腕上还戴着NIKE的运动护腕。
这身又潮又时髦的打扮好像跟陆晚弦幻想中西装革履的总裁不太一样。
“姜总……?”
虽说公司的总裁和董事长从不在部门露面,只在总部大厦顶楼办公室或会议室穿梭,而且这个时间应该是从公司临时赶过来的吧……姜遇这打扮着实让陆晚弦惊了一把。
姜遇听到这称呼也愣了愣,随即回头看着陆晚弦惊异地说道:“你是我们公司的?”
陆晚弦刚想回答,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请假的理由,吞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我们先下去再说吧,秦姨和姜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姜遇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坐电梯离开。
回到病房,陆晚弦将姜楚放在床上,姜楚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陆晚弦叫来了护士了解她的情况,又为秦姨叫了医生诊断,一切看起来都井井有条,而姜遇则作为一个家属一直在旁观着。
在护士站给秦姨办住院手续的陆晚弦看到一旁看着她啥也不做的的姜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姜遇你能不能来帮帮忙?我作为一个外人都累死累活的你倒是在这很悠闲?”
姜遇却突然愣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叫过他姜遇的人数来数去都只有三个,而跟他毫不相干的陆晚弦却是第四个。
陆晚弦压根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依旧嘟嘟囔囔地说道:“快来给秦姨的住院手续签名,只有家属可以签。”
姜遇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她旁边,拿起笔签完字后又饶有趣味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我们公司的?你叫什么?”
此时陆晚弦的视线却在他的手上。
“你是左撇子?”
“嗯。”姜遇不以为然。
“秦姨……好像不是左撇子吧,那你爸是?”陆晚弦不经意地问道。
姜遇倏地皱起眉毛,眉宇间透着不耐烦的神色,他心烦意乱地说道:“跟你无关。”
话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刚还和蔼可亲,突然就这样了,真无语。“陆晚弦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迷惑不解和无奈,但她仔细想想刚刚的经过,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在天台上的时候,姜遇叫秦珊也是叫秦姨,莫非秦姨不是他亲生母亲?
想到这里,陆晚弦心里有点复杂,提到了人家不好的回忆,但她安慰自己——不知者不怪。
她把住院手续单交给护士,便长舒一口气打算去秦姨那里告辞。
“你妈没事,只是受惊过度晕倒了,休息一下就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苏湛站在秦珊病房门口对姜遇道。
“那姜楚呢?”
“要等她醒来再确定,本来只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倒,现在看来有抑郁症或是躁郁症的倾向。”
苏湛低头看着手上记录病情的单子,眉头拧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