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儿子到辅导班，我去了久已向往的省图书馆。9点开馆，我八点到时，南门口两边坐着一长排读书人。八点半过了，图书馆外墙跟阴凉处也有不少人。
有一位老人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全身心投入到手中摊开的书上。我走过来，坐在老人身边。过了一阵，我忍不住和老人说话。老人说他八十六岁，常过来读书。
图书馆门口花园矮墙上读书的老人，像极了我的父亲。一看他手沾唾沫的动作，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父亲在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读书，就这样不慌不忙地翻书。
老人的头发脱完了，光秃秃的，更加显得头大。脚上的平底黑布鞋干干净净。前些年，我父亲在时，也是这样的光头，也是这种朴素的着装。晨光熹微，老人像一尊雕像。
那时候，父亲偶尔来我家，是从医院看病后还没回老家。吃过早饭，父亲坐在沙发上读书，读到高兴处，笑着轻轻摇摇头，叹口气继续读，读着读着睡着了。
我收拾家路过客厅，看见父亲安安静静读着厚厚的书，过一阵手沾唾沫翻一下书页。阳光穿过玻璃，温柔地洒在父亲身上，洒在父亲手中的书上，我觉得这就是岁月静好。
父亲在时，每次住院，我都要请假。有时确实工作忙，单位医院家里几头跑，我在想，什么时候孩子长大不要辅导作业，我不用上班，就能全心全意照顾住院的父亲。
现在，孩子上初中能住校，我也退休不用上班了，父亲却去世了。父亲病了十几年，我自认为尽了心，没有多少遗憾。偶尔梦见父亲，总是和颜悦色地看着我，不说话。
父亲是农民，没有给我留下一分一文遗产，我依然感恩父亲，除了一般意义的养育，他和母亲坚定不移地供我读书，直到大学毕业，在北方农村是不多见的。
父亲长期有病，对他的离世，我理解为一种解脱。八十岁的父亲再不要遭受痛苦，不要吃那么多药了。我除了当时的悲伤，过后很快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
我以为父亲永远离开我。谁知道今天，在省图书馆外会遇到父亲一样的老人。瞬间泪如雨下，背过人去，擦也擦不完。原来，父亲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我心里的最深处装着父亲，我也还是会想念父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