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维利心里不由一阵苦笑。
他想说今天没带好烟，不该拿这糊弄洋鬼子的玩意儿孝敬您老之类的托词，自认于事无补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尽管昨天还豪情云天气冲霄汉，但作为修配厂为数不多的中专生，庞维利无论从思维逻辑还是看待问题的方式，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
爸爸这一生最庆幸的一点，就是没有被梅爱雪时常表现出来的低俗所赤化。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响命运低头。假如真的丢了这份工作，今后四个孩子的花销还从哪里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有了延续香火的儿子固然是幸福的开端，并不完全代表拥有了一切，饿着肚子闹革命只是一个噱头，只有吃饱饭，才能将未竟的事业进行到底。
庞维利似乎对自己所谓的不在乎产生了怀疑。生活的脚步，不仅有光宗耀祖的狂喜，还有数不尽预想不到的未知，和柴米油盐的苟且。
毕竟，明天还要继续。
想到这里，庞维利朝老全头的办公桌走近几步，仿佛在眨眼之间脸上便生出一些莫名的沧桑。
“全叔，关厂长那里我恐怕搭不上话，你看，您老能不能给操操心……”庞维利说着，便将手伸进中山装里面的口袋，摸索了好一阵掏出一沓钱来。
一沓整整齐齐的票子，像是连银行都不舍得外放的珍藏版。红黑绿紫相间拼色，汉回藏维不同民族一起簇拥在天安门背景下。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大团结！通体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全叔，这些您先拿着，不够我再凑。”
同样是交接身外之物，然而庞维利这次的表现，却与以往判若两人。以前彼此交流的是感情是福利，是超脱下属和领导之间的情谊；这回却是筹码，是让一家人继续在老家高人一等的底气。
“维利，这是干嘛？”全主席表情很愤怒。
老全头说着就要站起来，但只是稍微欠了一下屁股，便抬手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片，用余光贴着鱼尾纹快速朝桌子上瞥了一眼，似乎在极力目测花花纸的厚度。
可惜的是，自己没有专业出纳基础，无法弄清楚其中的计算公式。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知识改变命运，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