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艺文志》中记载:“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称之《论语》。”熊毅先生解:“之所以‘论’要读二声,因为它是通假字,通‘伦理道德’的‘伦’,而这个‘伦’在古汉语中有条理、整理的意思。也就是说,孔门后辈把零散的笔记整理成有条理的一部语录集,所以取了《论语》这个题目。”
对作为儒家经典的“四书五经”粗略了解后,才发觉少时对儒学的一知半解。以前一直以为孔子著书育人,开辟儒学一宗,著作等身。而今才知道,原来“五经”大多源于三代,而孔子作为后来人,多是整理与点评,真正属于他的作品,大多在《论语》中。
《论语》与后来的诸子百家的作品不同,不用寓言,不加矫饰,语句精湛短小,抒情说理不必长篇大论,干净得亦如文明最初的浅显——它像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一本“朋友圈”合辑,二三在现实,二三在理想,没有宏大的叙事和严谨的论证说明,就像是我们最初学会说话的时候,句子只求易懂可言,内容只是身边事,不需要太多的理论,因为那些话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常识般,无需辩驳。
《论语》中打动我的,是在那些精辟的言辞之外的,关于“孔丘”这个人。
他受学生尊重,学生见他,如高山仰止,无可超越。
他与学生相亲,为颜回的坎坷哀痛,为学生的个性因材施教,在学生误会自己时焦急万分。
他为理想奋斗终生,在鲁国的尝试,在列国的周游,在路人面前被奚落仍不改初衷的坚持……都是圣人的样子。
我其实并不觉得“不忘初衷”是多么高尚的事,少年时代的理想总是现实中改了方向,是屈从更是成长,而孔子作为圣人打动我的,是他从始至终,相信着自己的方向,哪怕前路坎坷,也是光明的。
真正能读懂“前途光明,道路曲折”的人,才能理解其中包含着多么坚定的信念。当现实无法验证理想,当理念被无情打击看不到希望,中途转向的人,是智者;坚持不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是圣人,或是妄人。
有时候我想,孔子或许就是一个,被曲解为圣人的妄人。
孔子生活于礼崩乐坏的春秋末期,他看到的满是与自己所信奉的“礼”相违背的社会现实,他高声疾呼“克己复礼”,他高举“仁”的旗帜,指向的,依旧是“恢复周礼”——那与时代发展相违背的目标。
春秋时代是战国的前奏,那时的“礼崩乐坏”与战国的乱象不可相提并论,战国时百家争鸣不再妄图“恢复周礼”而是更现实的“王佐之道”。而孔子“仁”的理念,成为了儒家辅佐君王的手段。
不知道如若孔子在世,对这“背道相驰”的结果,是如何看法。
或许,他只是站在历史的远方,默默遥望,最终长叹一声,留下一个被无限放大的背影。
旧时代的卫道士最终成为新时代的思想导师,不得不说,世事讽刺。
但孔子的思想遗产由《论语》传承至今,跨越了两千七百年,朝代更迭,儒学核心不曾改变。孔子所教给我们的,似乎深深嵌入了中华民族精神中,超越了时代与制度的局限。
常人之心,日月可观;哲人之心,世纪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