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模糊的记忆中我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是却在不停的被迫流转到不同的世界短暂停留,每过一个世界就虚弱一分,元神在不停的分裂。没有生前的记忆,但在每个世界里都能见到有着熟悉味道的他,即使是不同的模样。我很好奇他究竟是谁,但却没有能力去探寻。因为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我已经病弱到走几步都能喘不上气。
在这个世界有意识时,已经是大婚之夜。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
“孤知你不愿,但既已嫁给孤,就相敬如宾罢。”
我看着他大红的婚服,这个世界的他还是那样的好看。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低眉顺眼地答,“喏。” 这一夜我们和衣而睡。
他是一个看似温和却极难接近之人。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我不愿。或许是之前的她不愿吧。
皇后设宴,身为儿媳不能不到场。即使我身体羸弱,不宜出门。宴席时一位姑娘言语多刁钻刻薄,竟不顾我太子妃的身份,推搡冲撞。我看得明白却躲不开。被撞入湖中,湖水淹没,冰凉得不像话。依稀听得清岸上的慌乱。有人喊着,“来人哪,太子妃落水啦”“太子妃落水啦”。
恍惚中我又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他吗?
睁开眼,我看着他坐在床边,有些疲惫。
“醒了?”他说。
“嗯,殿下,妾睡了几日?”
“两日。”
“噢。”我原以为我会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还在。
他突然很生气,“你怎么那么蠢,不知道躲吗?”
看着他发怒的样子,我突然就笑了。“殿下,妾没事。” 他看着我满不在乎的样子,抓紧我的手,“你是不是因为嫁的人是我所以觉得无趣,不想活了?”
我挣脱不开,认真的说,“不是。” 但是他不信。怒摔我的手大步离开。我看着被抓得青紫的手腕,不语。自此之后,身子愈发孱弱。他也没再来看过我。
一天入夜,宽衣准备就寝。他浑身醉意,闯了进来。抱住我,“阿秋,你不要不在意孤,好不好?孤……我心悦你,从小就喜欢你了。你不知道,从父皇赐下婚约起,我就开心得不得了……”他呢喃,脆弱,像个小孩子,也不自称孤了。
“殿下,你醉了。妾扶你安歇。”
“你总是这样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总是透过我想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
“殿下,我没有。”从来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
“你怎么不称妾了?终于不装了吧。你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吗,我偏要你记住我!”他嘲讽。强硬地把我扔在床上,我痛呼。他欺身而上。这一夜很痛很凉。
第二天醒来,他脸上带着悔意,“阿秋,我不该这么伤害你,可是,从今天起,你可不可以在乎我一点?”我漠然。他轻轻地拥着我。
承元九年,镇北侯叛乱,起义军突起,天下分裂,先帝自尽于皇宫,暗卫护送太子离京,我站在船头,望向烈火焚烧的皇宫,闪过一丝悲哀。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宫殿也是大火焚烧,在烈焰里还有一个人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心痛。“你也死于大火吗?我心中的英雄啊。”我呢喃。却没看到身后的他愤怒然后悲伤慢慢又偏执。他想,这辈子阿秋你是我的妻,也只能是我的。
先帝驾崩,太子在建安继位,称武帝。此后征战十年,收复天下。在这十年我撑着等他回来,在他回来的那一刻缓缓笑了。他看着我了无生息的躺在他的怀里,美得像朵凤鸢花。
武帝一生唯有一后无子,征战十年,在位十年。后禅位宗亲王,不知所踪。
我再有意识时,面前有一条河,对面有个少年,吹着曲儿。看不清脸。我过不去。他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迎着曲调哼着歌,在桃花树下翩翩起舞。很美。我想这是下一个世界吗。脑袋一阵混乱我想起来了生前的记忆,抬头却发现我已经在河的对面了。少年变成青年,是他。少女不见。他深望着我,“阿秋,你有在乎我吗?”
“真是个傻子,我心悦的一直是你啊。”
他惊喜,“是我?不是先帝……”
“原来你一直误会是先帝。从来都只是你啊。”我错愕又无奈。他羞得后退埋袖,不像那个征战沙场十年的君王。而后我吻住他藏起来的脸,他拥住我,“我的恭哀皇后,我会找到你的。”
我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手,笑着说,“好。”
我慢慢透明,然后化为花瓣随风而飘。他撕心裂肺地唤出了“阿鸢”那个尘封几千年的名字。
愿你重登神位,再无忧愁。
愿你不记凤鸢,再无挂牵。
愿你与天齐寿与地同眠。
「 执子之手与子偕无殇。」
庚子年闰四月廿三 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