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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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夕阳对于生活在黄土高坡的人来说,有特别的魅力。一天结束之前,天空会显出格外的绚丽,那是一种宁静中带着激情的绚丽。当日头不再炎热,晚霞在空中舞动时,劳作的农民开始收拾农具,捆好要背回去给家畜吃的草,放在路边的高处方便背起来,妇女通常需要赶回去做饭,男人则可能卷一支烟,坐在路边,吸上一口然后重重地呼出,仿佛要把一天的疲惫都呼出来。一支烟的功夫,够一个男人从生活的重担中获得继续下去的勇气,也够他消化很多不愉快的情绪。起码,我希望,我的爸爸可以从这一支烟中获得休息。

小的时候,夕阳带给我很多安慰。夕阳很美,西沉的落日照在家对面、沟的另一边暗红色的焦土上,带着一种壮美,包围着我。通常放学之后,爸妈还在地里干活,我和姐姐还有叔伯家的孩子在院子里写作业,或者玩打豆包之类的游戏。天空渐渐暗下来,爸妈有时候回来得晚,我们都带着期盼,频繁地跑到院子最外面视线最长可以看得最远的地方,看爸妈有没有回来。对夕阳美感的回忆伴随着这种对父母回家的期盼,印在我的心底。然而有的时候,盼回来的是母亲哭红的双眼和阴沉着脸的父亲,但是在那巨大的夕阳的画幅里,通常看不到这一小小的场景,只有在很努力地回忆的时候,才会有隐隐的悲伤如同当时的小心翼翼一样,涌上心头。

在城市生活得久了,常常会有一种疑惑,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小孩子长大成人,一路向东,长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在傍晚的院落里,趴在石床上写字的我,不曾想若干年后会到很远的远方。但是天空的广大延伸了我对家乡的体验和记忆。至今,一天中我最享受的时段是傍晚时分,虽然南方傍晚的天空大多时候比较平淡,但那种躁动之后的安静是一样的。上帝创造天地之后的头一日,“有晚上,有早晨”,这晚上是在前的,而人的安息也是从傍晚歇了一天的工开始的。傍晚给人安慰,夕阳的光带人进入家门,进入安息。可惜的是,本应当进入安息的时候,却是很多家庭争吵的开始。很多次,我望着傍晚的天空,夕阳余晖照耀中散落在天空的云朵,像是退潮之后沙滩上的图案。我想,夕阳的天边该是上帝的沙滩吧。盼望这傍晚的静谧带给每一个人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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