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树,冬天时枝繁叶茂,春天其他植物开始长出新芽时,它的叶子开始变黄,春风一吹,满地落叶。等别的树开花,它就开始抽芽,它的芽嫩绿芽尖粉红,每一个芽都像是一朵花。
我高中时候的学校有这种树,现在的大学也有。一个在西部,一个在南方。
以前高中时跑操,到了春天,一跑到树下,我就会键一些完整的树芽轻轻地夹在笔记本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会特别在意季节的交替,气候的变化,甚至树和草的枯萎,那些细小的、微妙的东西。
曾经,当别的人都在一遍一遍地解数学题目,仔细地推算物理公式时,我把学校里那些叫得出名字的植物都摘了回来,做成了一页又一页的标本,在它们旁边写下一些句子。在那些同学眼里我比较闲得蛋疼,是的,我承认。为什么闲呢?可能是因为在无数次考试排名倒数之后,在上课记了满满的笔记而依然写不出答案后,在班主任当着全班的人指着鼻子大骂一通而无理回话之后,在最亲的人都不愿来开家长会,并在每次打电话时再三嘱咐要认真学习之后。我开始觉得我不那么喜欢学习。
这棵树是那么的奇异,他长得开阔而茂盛,发芽之时那么热闹,那些粉绿粉绿的芽在阳光下像翡翠那样闪着透明的光。有时候,我们跑操经过那里,会有人小声地讨论着它“这是什么树啊,春天却掉光了叶子”,“好像是梧桐树”那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男孩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它是阔叶榕,是属于南方的树,是属于温暖的树。”我跑到他们面前小声地说,然后高个子男生便跟我争论了起来,可是我并不想跟争论这个问题,关于这个树,我了解它已经很久了。
13岁时我一个人坐上了来往南方的火车,一路上经过了很多山,很多河流,很多桥。我舍不得闭上眼睛,我想把山坡上的茉莉、横跨在江上的桥梁、高大的石灰质的山还有那些热带的植物都用眼睛装走。我还渴望,渴望见到在目的地等我的人。后来,在火车站,她找了很久找不到我,但我就在她面前,我们13年没有见面。
高中时,每次考完试都要开家长会,我最怕的就是家长会,因为我知道,没开完一次家长会,我就要承受比考试失败还糟糕几倍的结果。所谓恶性循环,有一种可能就是考不好,开家长会没人来,被本主任请到办公室谈话“考成这样,家长还不来开家长会,实验班里,你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如果,我是那种想要放弃自己的人,我会对班主任的话听而不闻,但是,我是那种想变得更好,却一直往下掉的状态,我无法不去听老师在那个时候讲的话,我无法不去想。
所以,我发现,原来于最亲的人我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事物。
我在一篇文章了留言下看到了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抑郁,人前我是个活泼开朗的逗比女汉子,但事实上我不喜欢人多,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一个人发呆看书看剧或者一个人去逛街看电影,经常觉得活够了,想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或者直接死了。”
那年的一天晚上,我因为选饮料选了太久,她就开始发脾气,她骂我“你怎么这么拖拉,哪个饮料不是水,你在那里选半天,你真跟你哪个没用的爹一样,早知道你死了还好些……”那天我顶了一句嘴,她给了我一巴掌,我跑出去了她的那个“家”。那天,我打算坐一辆无论去哪里的车,只要能永远脱离她,我觉得她伤了我的心,我也想伤她,也可能是永远解放了她,因为从小到大我在她嘴里就是个累赘和拖油瓶,我想如果不能逃离,死了也很好,至少她会为此有那么一点自责或者伤心。
后来,我没有死掉也没有逃离掉,只是开始变得没有那么开心。很庆幸当初我没这样做,因为,如果那些自私的人不爱你,你作践自己不但得不到他们的同情,更得不到他们因为惭愧而生出的爱。
高中时有个叫蓝的女孩子自杀了,她死了后,通知的人说她妈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连最后一面送别都没回来。父母离异后,她妈又嫁了,又有了孩子。他爸在外面打工,她跟她奶奶住在一起。
今天,看见正在发芽的阔叶榕,忽然在想,如果我死了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人伤心吧。他们的日子会照常过,世界上,我不过来了一场。
可是,痛苦经历久了也长了硬硬的疤,那些软弱的全被保护起来。小时候就像冬天,现在就像春天,我就像阔叶榕,熬过了冬天,春天时掉了那些伤痛的叶子,从此开始努力认真地活,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然后勇敢地抵抗季节和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