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热汤里的毒:我在继母围裙下摸出杀母的刀

二十年前母亲 「意外」 落水身亡,二十年来继母苏婉用围裙围出温柔假象。

她指尖的冰凉、洗蓝边瓷碗时的迟疑,像针脚般缝住我童年的疑窦。

直到在阁楼翻出母亲日记 ——

「如果我出事,是苏婉」。

父亲撕毁日记的慌乱、继母被问及时瞳孔的骤缩,将我拽入二十年的迷雾。

当旧木箱里的信笺抖落出 「照顾」 的毒刺,当她笑着承认 「她该死」。

我才懂那碗热汤里飘着的,从来不是母爱,而是淬毒的刀刃。

这是我用二十年光阴,剖开血缘与背叛的真相。

01

瓷碗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响。

今天是母亲赵曼去世二十周年的忌日。客厅的光线调得很暗,只有遗像前的长明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勾勒出母亲年轻时的轮廓 —— 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眼神却透过相框,落在二十年光阴之外。

桌上摆着四道菜:松鼠鳜鱼、麻婆豆腐、清炒时蔬,还有一碗蛋花汤。全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口味。继母苏婉系着那条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最后一道菜上桌时,她的鬓角还沾着些许水珠,像是刚从厨房里的烟火气里钻出来。

「薇薇,快坐下吃饭。」 她的声音总是这样柔和,带着一种能熨平人心褶皱的温度。她替我拉开椅子,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冰凉得像块浸在冷水里的玉。

父亲林国栋沉默地坐在主位,面前的酒杯空着,他却迟迟没有去拿酒瓶。他的头发比去年又白了些,鬓角像落了层薄霜,脊背也有些佝偻,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能把我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男人了。他只是盯着母亲的遗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苏婉给我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酱汁浓稠,裹着酥脆的鱼肉:「多吃点,你妈在天上也希望你好好的。」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惯常的关切,可我却莫名地想起小时候,母亲刚去世那阵子,我半夜哭醒,迷迷糊糊中看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照亮了那人的侧脸。是苏婉。她没开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我的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像平时那个会给我讲故事、喂我吃药的苏阿姨。那时我以为是噩梦,吓得缩进被子里,第二天问起,她只笑着说我看错了,是爸爸来看我。

可现在,看着她夹菜时微微颤抖的手腕,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个模糊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阿姨,」 我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发紧,「这鱼…… 跟我妈做的味道真像。」

苏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吗?你妈手艺好,我跟着学了很久。」 她低头替我盛汤,勺柄在瓷碗边缘碰出轻响,「人啊,总不能忘了本。你妈那么疼你,我替她疼着,也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没什么错,可我心里那股压抑感却越来越重。饭后,我主动提出收拾厨房。苏婉正在水槽边洗那只蓝边瓷碗 —— 那是母亲生前最宝贝的碗,吃饭时总要用它。

水流哗哗地响,她的动作有些迟缓,手指摩挲着碗沿上那道细微的裂痕。那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摔的,母亲没骂我,只是笑着说 「碎碎平安」。

「阿姨,」 我擦干手上的水珠,装作随意地问,「我妈当年…… 落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时候小,记不太清了。」

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问起。

苏婉的手猛地一颤,瓷碗 「哐当」 一声撞在水槽里,水花溅湿了她的袖口。她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像一层糊在脸上的纸,僵硬得很。「哎呀,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关小水龙头,用围裙擦着手,「都过去那么久了,提它干嘛,你爸当时都快崩溃了。」

她的眼神飘向客厅,父亲正对着遗像发呆。可我分明看到,在我问出那句话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快得像一道闪电。那不是被突然提起伤心事的反应,那是…… 惊恐?

「我就是突然想知道。」 我不肯移开目光,「警察当时怎么说的?是失足吗?」

「是失足,」 苏婉的声音快了些,带着刻意的镇定,「湖边滑,你妈又爱穿高跟鞋……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几乎是推着我走出了厨房,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夜里,我做了梦。

梦里是那年夏天的湖边,芦苇长得很高,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声响。母亲穿着她那件蓝色的连衣裙,站在水边,回头对我笑。我想跑过去,脚下却像灌了铅。然后,湖水突然涨了起来,淹没了母亲的脚踝,膝盖,胸口…… 她伸出手,向我呼救,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我眼睁睁看着她沉下去,水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涟漪。而在岸边的芦苇丛里,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穿着围裙,背对着我,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是苏婉。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的月光惨白,像一层霜覆盖在地板上。我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梦里母亲绝望的眼神和岸边那个熟悉的背影交织在一起,挥之不去。

母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苏婉二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像一件精致的围裙,遮住了她真实的模样。

可就在今天,在忌日的阴影下,那围裙的缝隙里,似乎漏出了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安的光。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地滋长起来,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床头柜上母亲的照片,她笑得那么温柔,可照片背后的真相,却像沉入湖底的石头,冰冷而沉重。

也许,是时候把它捞起来了。

02

阁楼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精灵。

周末的午后,父亲去单位加班,苏婉说去超市买菜,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阁楼中央,看着堆积如山的旧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母亲。

木箱是枣红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光滑,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用抹布擦了半天,才看清箱盖上刻着的缠枝莲花纹 —— 那是母亲的陪嫁。

打开箱子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樟脑味混着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叠放着母亲的旧衣服,一件淡绿色的衬衫,领口还绣着细密的花边;一条黑色的长裙,布料已经有些发脆。我一件件拿出来,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属于母亲的温度。

在箱子最底下,我摸到了一个硬壳的本子。

是日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绒布,边角磨损得厉害,封面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朵小小的鸢尾花—— 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我五岁那年。

「今天薇薇会叫妈妈了,奶声奶气的,心都要化了。」

「国栋说要带我去看画展,好久没出去了,真期待。」

「薇薇摔了一跤,哭得满脸是泪,可把我心疼坏了。」

前面的内容,全是关于我的成长,关于她和父亲的生活,字里行间都透着温柔和满足。我仿佛能看到母亲坐在书桌前,灯光下,她握着笔,嘴角带着浅笑的模样。

可翻到最后一个月,字迹明显变得潦草起来,字里行间充满了焦虑。

「…… 国栋最近总是晚归,说是加班,可我打电话去单位,总说他已经走了。他和苏婉走得太近了,近得让我不安。苏婉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那不是同事太太该有的眼神,里面藏着什么,我不敢深想。」

我的心沉了一下。「他」,自然是父亲。苏婉那时候就已经和父亲走得很近了吗?父亲一直说,苏婉是在母亲去世后才渐渐走进我们生活的。

「…… 今天碰到苏婉,她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说有些事情知道了对谁都没好处。她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好像发现了一点端倪,关于她以前的工作,还有她离开老家的原因…… 她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 我越来越害怕,晚上总是睡不好。国栋对我的怀疑很不耐烦,说我胡思乱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还是说,他选择了装糊涂?」

最后一篇日记,字迹几乎要划破纸页,墨迹也有些晕染,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如果我出事,一定不是意外。是苏婉。」

「是苏婉。」

这四个字像四颗烧红的铁钉子,狠狠钉进我的眼睛里,钉进我的心脏里。我浑身冰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日记本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母亲早就怀疑了。原来她不是意外落水,她早就预感到了危险,预感到了那个凶手是谁。

苏婉……

这个我叫了二十年 「阿姨」 的女人,这个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在我考试失利时温柔安慰、在我父亲面前扮演着贤妻角色的女人,竟然是母亲死亡的最大嫌疑人?

我捡起日记本,疯了一样冲出阁楼,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我顾不上整理情绪,攥着日记本就冲进了他的书房。

「爸!」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看这个!你看看我妈写的!」

父亲正在脱外套,看到我手里的日记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见了鬼一样。他一把抢过日记本,快速翻了几页,看到最后那行字时,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从哪找到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恐慌,眼睛死死盯着我,「谁让你翻这些东西的?!」

「我妈写的!她写的『如果我出事,是苏婉』!爸,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我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苏婉是不是…… 是不是和我妈去世有关?!」

「你住口!」 父亲猛地甩开我的手,日记本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抓起日记本,「刺啦刺啦」 地撕了个粉碎!

纸屑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提这些干什么?!」 他的眼睛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你想让这个家彻底散了吗?!」

「这个家早就散了!」 我对着他大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妈死得不明不白,你却要我忘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包庇她?!」

父亲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的默认,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我心寒。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薇薇,你翻这些旧东西做什么?」

苏婉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窖里的风。她甚至没看地上的纸屑,只是盯着我,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你爸伤心。」

我看着她,第一次没有移开目光。那些被父亲撕碎的日记碎片,那些母亲临死前的恐惧和怀疑,像燃料一样点燃了我胸腔里的愤怒和勇气。

「苏阿姨,」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妈去世那天,你是不是也在湖边?」

苏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薇薇,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胡思乱想。」 她放下购物袋,走向厨房,「我去给你倒杯牛奶,安神。」

她的背影依旧挺直,步伐平稳,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但我清楚地看到,她转身时,指尖紧紧攥住了围裙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门 「砰」 地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父亲撕碎的日记残骸,又看了看厨房紧闭的门。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四肢。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那个温柔贤淑的继母面具,已经出现了裂痕。而我,必须沿着这条裂痕,撕开它,看看面具下面,到底藏着怎样一副狰狞的面孔。

我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陈阳的电话。响了几声后,他接了起来,声音带着一贯的阳光:「薇薇,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我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陈阳,我好像…… 发现了我妈去世的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坚定的声音:「你说,我听着。」

03

调查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

母亲去世那年,我只有六岁,对很多事情都没有清晰的记忆。

湖边早已改建,成了如今的湿地公园,当年的痕迹几乎消失殆尽。

我拿着母亲日记里零碎的描述,在公园里转了无数圈,问了许多晨练的老人,得到的回答都是 「不记得了」、「太久了」。

母亲生前的朋友,大多也断了联系。

我通过校友录和旧同事群,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认识她的人,可一提到 「赵曼」 和 「落水」,对方要么匆匆挂断电话,要么含糊其辞地说 「不清楚」、「别再问了」。

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让我更加确信,当年的事绝非意外。

而家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苏婉对我的监视几乎摆在了明面上。她会 「不经意」 地问起我的行踪:「薇薇,昨天下午去哪了?我看你没在公司加班。」 她会在我房间 「打扫」 时,翻动我的抽屉和书架,有一次甚至被我撞见她在看我的手机通话记录。被我发现后,她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看看你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明天要下雨了。」

她的温柔依旧,饭菜依旧可口,嘘寒问暖依旧周到,但那层温柔的面纱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交流,除了必要的寒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家,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囚笼,而我和她,是笼中对峙的困兽。

父亲的状态则一天比一天差。

他开始频繁地喝酒,常常一个人在书房喝到深夜。有时我半夜起来喝水,会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对着母亲的遗像发呆,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空酒瓶。他的眼神浑浊而痛苦,像一个溺水的人,在真相和逃避之间反复挣扎。

有一次,他喝多了,看到我从厨房出来,突然抓住我的手,老泪纵横。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力道大得让我生疼。

「薇薇……」 他的舌头有些打结,眼神涣散地看着我,「爸爸…… 对不起你…… 也对不起你妈……」

我的心一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妈她…… 她是个好女人……」 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是爸爸…… 是爸爸没用……」

「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急切地问,「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婉她……」

「别问了!」 他猛地打断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薇薇,算爸爸求你,别问了……」 他松开我的手,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苏婉她…… 她养了你二十年…… 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

「功劳?苦劳?」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那是我妈!是被人害死的!你怎么能……」

「她对我们好!她把这个家打理得好好的!」 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人都死了…… 再追究有什么用?只会让大家都不好过……」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上。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他是选择了遗忘,选择了用苏婉这二十年来的 「好」,来掩盖那段不堪的过去,来麻痹自己的良心。

我看着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就是我的父亲,那个曾经让我仰望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帮凶的保护伞。

失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没有再和他争辩,只是默默地回了房间。

就在我几乎要被无力感吞噬的时候,陈阳给了我一个惊喜。

他通过大学时一个学刑侦的朋友,辗转找到了母亲当年的老邻居,王阿姨。王阿姨几年前搬到了邻市,一开始并不愿意多说,但陈阳耐心地和她聊了很久,说了我的情况,终于打动了她。

电话接通时,我的手心全是汗。

「喂,是林薇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王阿姨,是我。」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王阿姨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孩子,阿姨知道你心里苦。你妈是个好人,走得太冤了……」

「阿姨,您还记得我妈去世前的事吗?」 我急切地问,「有没有什么…… 不对劲的地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王阿姨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犹豫:「…… 你妈去世前几天,我在楼下碰到她和苏婉吵架。声音挺大的,我在楼上都听见了。你妈好像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苏婉当时脸色就变了,青一阵白一阵的,还让你妈别血口喷人。」

「以前做过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阿姨,您知道苏婉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王阿姨说,「就知道她以前在另一个城市待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这里,进了你爸单位。还有…… 你妈去世那天下午,大概三四点钟吧,我去湖边散步,看到苏婉也往那边去了。她走得很急,还戴着个大墨镜,我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理我……」

轰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的日记,父亲的逃避,王阿姨的证词…… 所有的碎片开始在我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苏婉的过去,她的秘密,她对母亲的警告,她在母亲去世当天出现在湖边……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阿姨,谢谢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我握着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挂了电话,我看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迷雾,似乎开始散去了。但那即将显露出来的真相,恐怕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

我拿起手机,给陈阳发了条信息:「我知道该从哪里查了。」

苏婉的过去,就是打开这扇地狱之门的钥匙。

我必须找到它,无论那后面藏着怎样的肮脏和罪恶。

04

苏婉的过去像一团缠绕的乱麻,藏在时光的角落里。

我和陈阳根据王阿姨的提示,开始调查她早年的经历。

这并不容易,年代久远,很多档案都已模糊,加上她后来刻意隐瞒,更是难上加难。

我们跑了好几个城市的档案馆,查阅了无数旧报纸和人事记录,终于拼凑出一些碎片。

苏婉年轻时在南方一座小城工作,曾在一家百货公司做售货员。

后来,她卷入了一起金额不小的盗窃案,虽然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没有定罪,但她在当地已经无法立足,只能辞职离开。

再后来,她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进了我父亲所在的单位,成了一名普通的行政人员。

更让我们心惊的是,我们还查到,她在老家时,曾和邻居发生过激烈冲突,失手将对方打伤,虽然最终私了,但也留下了不好的名声。

母亲当年,一定是发现了这些事情。以母亲的性格,她不会容忍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有污点的人,尤其是当这个人还试图介入自己的家庭。

日记里那句 「她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此刻有了清晰的画面 —— 苏婉的警告,一定充满了威胁。

母亲的死,是因为她知道了太多。

但这些都只是旁证,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苏婉和母亲的死有关。我们需要更关键的东西。

那个东西,藏在苏婉从不离身的旧木盒里。

那是一个深棕色的梨木盒子,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苏婉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总是放在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轻易不让人碰。

有几次我无意中提起,她都含糊其辞地岔开话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一直怀疑那个盒子里藏着秘密。

机会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来了。那天苏婉说去参加社区的广场舞活动,出门前特意叮嘱我在家休息,别乱跑。她走后,我在客厅坐立不安,心跳得像擂鼓。陈阳给我发信息:「我在楼下等你,注意安全。」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苏婉的卧室。她的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床头柜的抽屉上了锁,但那锁很旧,用一把小小的螺丝刀就能撬开。

我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对准锁孔。终于,「咔哒」 一声,锁开了。

木盒就躺在抽屉的最里面,被一块红布包裹着。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床上。盒子很沉,入手微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珠宝首饰,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个牛皮纸信封。

照片上是年轻的苏婉,站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边,应该是她的母亲。还有一张是她年轻时的单人照,那时的她眼神锐利,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和现在那个温柔的家庭主妇判若两人。

我拿起那个信封,信封上没有字,封口用胶水粘得很牢。我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封信。

信纸已经有些发脆,上面的字迹是苏婉的,只是比现在的字迹更加张扬,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戾气。日期是母亲去世后的一周。

信是写给一个叫 「阿芳」 的人的。

「…… 阿芳,那件事总算过去了,吓死我了。那个女人太碍事了,整天疑神疑鬼的,要不是她发现了那些破事,还威胁要告诉林国栋,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幸好她没把那些东西说出去,不然我就完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 现在好了,林国栋那个傻子,还以为我是好人,对我感激涕零。他女儿也傻乎乎的,叫了我二十年阿姨,看着她那张跟赵曼一模一样的脸,我就觉得恶心。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让她替她妈好好『赎罪』,这样赵曼在地下也能『放心』了。

…… 你放心,以前的事我都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查出来的。等过段时间,我就把林国栋彻底攥在手里,这个家以后就是我说了算……」

「那个女人」—— 是我母亲。

「那些破事」—— 是她的前科和秘密。

「出此下策」—— 是杀人灭口。

「好好『照顾』她」—— 是多么讽刺的字眼!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浑身冰冷,手脚发麻。信纸从我的指尖滑落,飘落在床上。我看着信上那些冰冷的、恶毒的文字,仿佛能看到苏婉写下它们时,脸上那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原来,这二十年来,她不是在照顾我,而是在报复。她看着我这张像母亲的脸,心里充满了怨恨和恶心。她用温柔和贤惠做伪装,牢牢地控制着父亲,霸占着本该属于母亲的一切。

「你在干什么?!」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猛地抬头,苏婉站在卧室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怨毒,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狼。她手里还拿着广场舞的扇子,应该是中途折返回来的。

她看到了我手里的信,看到了打开的木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着她,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二十年来被欺骗的屈辱。我捡起地上的信纸,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信举到她眼前。

「是你杀了我妈,对不对?」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她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怕她揭发,所以把她推下了湖!」

苏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盯着那封信,眼神里的惊恐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平静取代。她没有立刻否认,反而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是又怎么样?」 她突然笑了,笑得歇斯底里,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她该死!她总是高高在上,一副圣母的样子,什么都想管!要不是她,我早就和你爸在一起了!」

「她挡了我的路,自然就得死!」 她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还有你,林薇,你以为我真的想养你吗?要不是为了拴住你爸,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我早就把你扔到大街上了!」

「这二十年来,我看着你这张脸,就像看着赵曼那个贱人!我有多恶心,你知道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在这一刻化为最恶毒的诅咒。我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清晰。

这就是真实的苏婉。

藏在围裙下的,不是母爱,是杀意。

戴在脸上的,不是温柔,是伪装。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 刚才进来时,我就按下了录音键。

「苏婉,」 我看着她,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湖水,「你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还有这封信,都是证据。」

「你欠我母亲的,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05

书房的门被我猛地推开时,父亲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母亲的旧照片发呆。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我拉着脸色惨白的苏婉,以及我手里拿着的那封信,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薇薇,你们这是……」

「爸,你看看这个!」 我走到他面前,将那封已经被我捏皱的信摔在他的书桌上,「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父亲拿起信,疑惑地展开。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信纸发出 「沙沙」 的声响。

「婉…… 婉君……」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婉,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这不是真的……」

苏婉站在原地,脸色从最初的惊恐,慢慢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坦然。她看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怨怼和不甘,像一个积怨已久的怨妇。

「国栋,是,是我做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书房里炸响,「赵曼她知道了我以前的事,还威胁要告诉你,要让我身败名裂!」

「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这个家!」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我只能这么做!我不后悔!」

父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猛地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你…… 你怎么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那是薇薇的妈…… 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 苏婉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在你心里,她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我算什么?一个照顾你们父女的保姆吗?」

她转向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像是要把二十年来的压抑全部爆发出来:「林薇,你以为我真的想养你吗?要不是为了拴住你爸,我早就把你扔了!这二十年来,我看着你这张像她的脸,我有多恶心,你知道吗?!」

「每次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我心里想的都是,这个丫头怎么不去死!她怎么还活着!」

她的话像一把把利刃,不仅刺穿了我的心,也刺穿了父亲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父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捂住了脸,身体蜷缩在椅子上,像一个彻底崩溃的孩子。

「够了!」 我看着苏婉,声音因为愤怒而冰冷,「你说的这些,我都录下来了。」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书房里顿时响起了苏婉刚才那尖利而恶毒的声音:「…… 她该死!她总是高高在上…… 要不是她,我早就和你爸在一起了…… 看着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没想到我会录音。她猛地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被紧跟在我身后的陈阳一把拦住。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 她像疯了一样挣扎着,头发散乱,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狰狞和疯狂,「林薇,你这个小贱人!你敢算计我!」

「我没有!是她诬陷我!是她!」 她开始撒泼打滚,哭喊着冤枉,「国栋,你相信我!你快告诉他们,我是被冤枉的!」

父亲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眼神空洞地看着苏婉,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很轻,却彻底粉碎了苏婉最后的希望。

「报警吧。」 我看着陈阳,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陈阳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 110。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苏婉停止了挣扎,她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着:「完了…… 一切都完了……」

警察到来的时候,父亲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痛苦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婉被警察带走时,路过我身边,她突然抬起头,用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眼神盯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诅咒和不甘,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林薇,你会后悔的……」 她低声说,然后被警察强行带离了房间。

门 「砰」 地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陈阳,和瘫在椅子上的父亲。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滴答」 地走着,像是在为这个破碎的家,敲响丧钟。

我看着父亲苍老而痛苦的脸,又看了看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墙上母亲的遗像还在微笑,可照片里的温暖,早已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

这个家,从母亲被推下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只是我们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终于看清了真相,才终于承认了这个早已破碎的事实。

我走到父亲面前,看着他浑浊的眼睛,轻声说:「爸,结束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流下了两行老泪。

是啊,结束了。

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伪装,一场埋藏在温柔表象下的罪恶,终于在今天,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但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被鲜血和谎言浸透的开始,未来会走向何方。

06

苏婉的案子在小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尽管过去了二十年,尽管没有找到直接的物证,但那封信、王阿姨的证词、我的录音,以及苏婉过往的不良记录,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法庭最终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苏婉无期徒刑。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新城市的出租屋里,对着画板发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画布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陈阳把报纸递给我,我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放下了。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复仇后的快感,心里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洞和疲惫,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醒来,却发现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父亲在苏婉被判刑后,苍老了许多。他辞去了工作,搬到了单位附近的老宿舍,独自一人生活。他不敢来见我,只是每天给我发信息,内容大多是忏悔和歉意。

「薇薇,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

「爸爸是个懦夫,是个混蛋。」

「你好好生活,别再想过去的事了。」

我没有立刻回复他。那些伤害和背叛,不是一句 「对不起」 就能抹平的。但我也没有拉黑他,只是把他的信息设为了免打扰。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许有一天,我能真正释怀,但不是现在。

我和陈阳在新城市找到了新的工作。他在一家设计公司,我则进了一家画廊。离开那个充满压抑回忆的城市,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偶尔还会做噩梦,梦见母亲在水里向我伸手,梦见苏婉怨毒的眼神,但醒来看到身边陈阳熟睡的脸庞,心里就会安定许多。

他总是默默地支持我,陪伴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就足够。

周末的时候,我报了一个绘画班。这是母亲生前的爱好,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离她更近一点。第一次拿起画笔时,我的手还有些生疏,但当颜料落在画布上,晕开一片柔和的色彩时,我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她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活得像她画里的阳光一样灿烂。

有一天,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的声音苍老而疲惫,问我能不能见一面。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父亲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驼得更厉害了。看到我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愧疚取代。

他推过来一个木盒子,和苏婉那个很像,但更旧一些。

「薇薇,这是……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你妈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 这是我写的忏悔录,记录了…… 记录了我从认识苏婉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包括我知道的,和我后来才明白的……」

我没有立刻打开盒子,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我做的这些,远远不能弥补我的过错。」 父亲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悔恨,「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把这些交给你,让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如果你愿意,就看看;如果不愿意,就烧掉……」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接过了盒子。盒子很沉,像承载着两代人的恩怨和伤痛。

「爸,」 我开口,声音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父亲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薇薇,我……」

「但这不代表我能立刻原谅你。」 我打断他,「伤口需要时间愈合。」

父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知道,我等着。」

离开咖啡馆时,阳光正好。我抱着那个木盒,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陈阳在不远处等我,看到我,朝我挥了挥手。

我走到他身边,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盒子,问:「怎么样?」

「还好。」 我笑了笑,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回到家,我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有母亲的画稿、信件,还有一些她年轻时的照片。我一张张翻看,母亲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在盒子的最底下,是一叠厚厚的手稿,封面上写着 「忏悔录」 三个字,是父亲的笔迹。

我没有立刻去看。我把它和母亲的画稿放在一起,然后走到画架前,拿起画笔。

画布上,我想画一片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花盘,永远追着太阳的方向。

母亲,你看,黑暗已经过去。

那些藏在围裙下的杀意,那些困在谎言里的岁月,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我曾以为自己会被仇恨吞噬,会永远活在阴影里。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沉溺于过去的伤痛,而是带着伤痕,依然有勇气走向光明。

陈阳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我。「在画什么?」

「画太阳。」我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画我们以后的生活。」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玻璃,洒在我的画上,也洒在我的心里。

二十年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刻,渐渐散去。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也许还会有风雨,也许我和父亲的关系永远无法回到从前。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我有爱的人,也有人爱我。

我会带着母亲的期望,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好好地活下去。

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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