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老舍的《断魂枪》有感:个人斗不过形势,好好活着才是王道

“沙子龙的镖局改成客栈”,这第一句话就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

紧接着,交代了时代背景。老舍用了最能体现时局的文字:

“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

这两句很有画面感的文字,让我明白了,那个时候是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的时候。

“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

而二十年里创下“神枪沙子龙”称号的沙子龙,在这个时候果断地将镖局改成了客栈。

他收起了那把“五虎断魂枪”,再也不在人前谈武艺和往事。只在夜间关起门时,他才会拿起枪,熟习他那套五虎断魂枪。

为什么?因为他智慧!他清楚地认知到他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外国侵略者的热枪的。

表面看来,他将镖局改成客栈是不得已而为之。细想之下,他是想为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国人们准备一个容身之所。

虽然老舍没有写他客栈的住客与经营情况,但从他请了大小伙计、小顺们,可见客栈还真开对了。

这里作者因紧紧围绕主题“断魂枪”,所以他没有面面俱到。

还有,老舍对沙子龙这个人物鲜明的设定特别的巧妙。“神枪沙子龙”这人,连同他的武艺、事业,像沙子一样风起沙散——“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但曾在沙子龙手下创练起来的少年们,还时常来找他。若为钱来,沙子龙多少不拘会给点。这在我看来,沙子龙这人真讲江湖义气,人物形象立体!

但那些人若为打架或献技来找他教武艺,没门。沙子龙可不想他们再去争强好胜了。

紧接着王三胜出场了,这个人物的名字也设定得好——彰显性格好强。

王三胜和其他与沙子龙有点瓜葛的人一样,在外吹腾着沙子龙的武艺,自称是沙子龙的徒弟,一来显示自己师出有名,二来让社会上不服气的人找上沙子龙切磋武艺,自己就可以趁机学一两手了。

王三胜是沙子龙的客栈里的大伙计,他在土地庙拉开场子卖艺。他的形象与沙子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放了肉。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

——“两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霜夜,象征着中国当时的处境;霜夜的大星,隐喻沙子龙为人们散发着自己的光。

王三胜,大个子,一脸横肉,弩着对大黑眼珠,看着四围。

——“弩着对大黑眼珠,看着四围”,一看这人是练过舞的,个性张扬。

就听王三胜说道“神枪沙子龙是我的师傅;玩艺地道!”,然后有板有样地耍起了大刀。

因为没有博得几个铜板,他低声叹了句“没人懂”,这时孙老者出场了。

王三胜自信自己的武艺,邀请孙老者比武。两人各怀目的:孙老者想看沙子龙的徒弟的枪法;而王三胜要探老者的功底,请老者“三截棍进枪”。

哪料,小干巴个儿的孙老者耍起一般人拿不起的三截棍,竟把大高个的王三胜手中的枪打落在地两次。

其中比武现场的描写,都是短句,既有画面感,又铿锵有力!佩服老舍细致入微的观察与深厚的语言功力。

孙老者之所以以武会会王三胜,就是想通过王三胜找到沙子龙,领教五虎断魂枪的枪法。

当沙子龙听到王三胜说自己在外栽了跟头时,“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慵懒中透出沙子龙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当孙老者來到沙子龙面前,沙很客气:“要是三胜得罪了你,不用理他,年纪还轻。”

其实沙的心里很清楚,孙老者是为他的五虎断魂枪而来。

孙老者明说自己来是想领教武艺,沙子龙又岔开话题,让三胜去找小顺儿一起陪孙老者去外面吃饭。

“不,我还不饿!”孙老者很坚决,两个“不”字把小辫从肩上抡到后边去。

这里的写法妙啊,用“不”字取代摇头。

当孙老板再次说“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沙子龙答“功夫早搁下了,”并指着身上,“已经放了肉!”,这句可见真正练武之人都是精瘦的。

孙老者退而求其次,“不比武,教给我那趟五虎断魂枪。”摆明了,我孙老者就是要学到你沙子龙的武艺。

沙子你也很坚定,依然打着哈哈,说自己早忘干净了,还说要陪他各处逛逛,临走多少要送点盘缠。

孙老者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只为学艺,他继续不达目的不罢休地争取机会,“我练趟给你看看,看够得上学艺不够!”

又是短、平、快的武艺描写加上形象比喻,我仿佛近距离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武艺表演!

沙子龙点头叫好,孙老者再恳请沙子龙“教给我那趟枪!”

“沙子龙下了台阶,也抱着拳:‘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一齐入棺材!’”

“不传?”

“不传!”

孙老者有口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他知道,沙子龙一直态度和蔼,一直在给他“台阶”下,他还能说什么呢。

送走了孙老者,沙子龙回到屋中,【对着墙角立着的大枪点了点头。】——老舍这样写想必是要告诉读者,过去断魂枪给了沙子龙辉煌,在动荡时代他坚持不传艺,他的点头是在肯定自己有这份定力呢。

通过这件事,王三胜对向沙子龙那学艺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加上在孙老头那里栽了跟头。

于是乎,他还有小顺们再也没有脸面到土地庙去卖艺了。为了掰回一点面子,大家再也不吹腾沙子龙了,反而在外面传言孙老头有多厉害,说沙子龙也在孙老头那栽了跟头,怕和孙老头动手。

确实,沙子龙连句硬话也没对孙老者说过。“神枪沙子龙”慢慢似乎被人们忘了。

这才是沙子龙所要的啊。自己收敛了锋芒,身边或知道他的“武”士们也锋芒不再。

毕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 习武者若争强好胜、单打独斗,很容易被外国侵略者的快枪伤害。

在八国联军的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下,还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呢。

故事结尾,沙子龙“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精妙啊!

我对这句话中的表达情绪的两个词“叹气”、“微笑”的理解是:沙子龙为不能主宰一个国家的命运而叹气;又为自己爱己爱人而坚持不传武艺感到满意。

读罢老舍先生的《断魂枪》,看来以后真得多读名家的短篇小说,边学边练,努力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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