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遇见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那个叫做林苑的女孩。
现在，我应该称她为女人。
在烧烤摊遇见她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她的未婚夫不像是会让她来吃这种东西的人，但转念一想，林苑这样小疯子一般的女人，会是谁能管的住的呢？
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毕竟这几年我们只有网络上的联系。
“嘿！江岚，真的是你啊。”在我犹豫的时候，她已经很兴奋的上来拍我的肩膀了。
“林苑，真巧啊。”我咧开嘴笑笑。
她的眼里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很热情的把我拉到白烟滚滚的烧烤摊前，一样样挑着烤串。
我看着她盘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顿感不妙，不得出声阻止，“大姐，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怕什么，又不是我买单。”她微扬嘴角，毫不在意。
她不付？我付哦？
“喂，你要不要才见面就宰我啊，我这种小职员工资很低的。”我苦着脸，不敢去拿摊上的烤串，林苑那的早就够三个人的量了。
她低头数着那些烤串，递给老板后才极其开心的对着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忘啦？”
“没，没忘。”我只好苦笑着妥协，转身去冰柜里拿啤酒。是在五年前吧，刚答应了要请林苑吃饭的我在听到她要和吕南订婚时匆匆逃离了这个城市，一走就是五年，一顿饭一欠就是五年。
只是林苑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晰呢？
“五年前你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也太不够义气了。”她打开冰镇过的啤酒，冷冷的雾气霎时飘了起来。
我学着她的样子，小口喝着酒，却被冷的够呛，这冬天，还是太过冷了。“事急嘛。”我低了低头。
“嗯。”她没有再说什么，偏着头看着玻璃外发呆，偶尔在玻璃上哈出一小团气，画着我不懂的图案。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她无数次像这样坐着，不说话，就已经很好了。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变了，比如说，她从我喜欢的女孩，变成了我喜欢的女人。
直到老板端上烤串，林苑才抛却了沉默，张牙舞爪的抢吃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啊，安静时像猫咪，聒噪时像老虎。我想我已经看过她全部的样子了，我想我已经足够了解她了。
“喂，你好歹留我一个鸡腿吧，你已经吃了两个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抢吃的我永远抢不过林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她高傲的一口咬在鸡腿上，宣示主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达尔文理论你懂不懂。”
“是物竞天择。”我纠正她的错误，眼睁睁看着鸡腿消失在她嘴里，林苑啊，真的好气啊。
“都一样。”她挥舞着骨头，眯起眼，“江岚，你以前举着酒杯豪情万丈的说自己要成为最厉害的作家的时候真的好傻。”
我一愣，脸色微红，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事儿。“还好吧。”
她似乎是有些醉了，懒懒的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那你的梦想……实现了么？”
我已没有了从前的热血，不再言语，抱着酒瓶缩在沙发里，望着外面飘落的雪和行色匆匆的人。
梦想么……
林苑也没有再问，缓缓的呼吸声轻轻响起，像是睡着了。
“走了，江岚。”我睁眼时，林苑的手还停留在我脸上。
“疼疼疼，你轻点。”我挣开她掐着我脸的手，没想到刚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俩站在店门口，有冷风灌进衣领，我拉扯了下厚重的围巾，看见林苑的鼻头被冻的通红。
“你要怎么回去啊？”
“喏。”她用头指了指不远处，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停在那。“接我的人到了。”
“哟，吕南那么忙的大医生还来接你啊，果然是模范未婚夫。”我调笑道，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林苑只是笑了一下。
“那你快去吧。”我笑笑，又问：“下次我给你带花吧，郁金香还是百合？”
“和以前一样，郁金香吧。”她朝我挥挥手，向那辆车旁的男人走去，刚跨出一步又突然回头，我看见了那双如黑宝石般毫无光泽的眸子，她说：
“对了，我结婚了。”
“嗯。”我点头，快速转过身去，抬起右手摇了摇，径直走到刚才的座位坐下。我早该想到了，五年了，他们早就结婚了。
江岚，你还在期望什么呢？就如同那虚无缥缈的梦想一样，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窗外，我看着吕南递给林苑一束郁金香，金黄色的，然后他低下头去吻她，然后他们嬉笑着离开。
我又要了啤酒，再次缩进沙发里慢慢喝着，还是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起身去付钱，谁知那老板笑着对我说林苑已经付过了，连之后的酒钱。她果然是知道的，我喜欢她。
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林苑给我留的纸条。
“你还欠我一顿饭，未来的大作家。”
最后面是一个很贱的微笑。
我突然惊觉，刚才我们吃的烤串，似乎都是我以前爱吃的。
我笑了，就一辈子欠着吧，我亲爱的林苑。
雪还在下，我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发送。
“郁金香要什么颜色？”
“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