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在香八拉的路上,白云闲逸、草木森森,正是天朗气清,却已是无心观望,遑论驻足停留。真是好累了,林间的灌木越发簇密,越发难走。膝盖已是隐隐作痛了,背包却越来越重。之前的路比想象的要陡太多,鞋子关键时刻那般不合时宜—打滑、磨脚。唉,又是这么不顺利。平日磕磕碰碰、浑浑噩噩消磨着生活便也就如此了,难得的周末,艰难得放弃了赖床那轻而易举的快乐,还是这般结果。”啊,我..."。
心烦意乱的想着,脸上蓦地一疼,下意识的一句国骂还悬在口中,前面的团友已是转过身殷切得说着抱歉。下山的路,坡陡泥散路滑,自是要借助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事物,他恰好抓着一根藤条,我恰好走得太急。这只是出来玩很小的一个意外,我摆摆手,他见我没事也没在意。徒步,继续。
队伍向前移动着,只我变慢了脚步,渐至队末。不知为何,脑海中还是那根藤条,还是一股无名火。我并不怨恨之前的团友,细论起来,还是我的错,下山本就是前后之间要有相隔。但我恼那根藤条,莫名其妙的,不可理喻的,咬牙切齿的。然后我折回去了。而其他人,大抵是累了,或没人在意,队伍还是缓慢移动着。
没走出太远,那根藤条就在那里。兀自生长着,伸展着身躯。它应是不会想到,有一个人类面目狰狞的走向它,没有太多的理由,逻辑上不可思议。
气冲冲得走到那藤条面前,我却愣住了。我那份怒火燃烧的那么猛烈,我对这藤条的恨意那么明确,我却没想过要拿这藤条作甚么。煎炸烹煮,抽筋扒皮,满清十大酷刑,它也只是个藤条。无忧无惧,不疼不痒。我竟这么生气,大抵是疯了。
追赶队伍的路上,脑子还是蒙蒙的。我没有折断那根藤条,不是突然得对生命的善意,只是不想将自己一时疯狂的念头贯彻得太过彻底。只是我还是在想这件事,想对那根藤条的恨意。
八大处已是最后的终点。只是当领队那一句解散后才惊觉,从南马场水库走来的这段路,除了那根藤条,竟没有了时间,没有了景致,没有了记忆和情绪。沿路的烦躁,点滴的心火,就消融在那根藤条里,消融在它的自在生长和不在意。
晃了晃恍惚的脑袋,似乎明白了一点,似乎还差一点。拾级而下,灵山寺的阵阵梵唱悄然入耳。我本不是信徒,只是在这钟塔寺宇之中,在这群山环抱之处,在这懵懵然的时间里,不自觉的步入、参拜。香火诵经声里,许是疲劳、愤怒后的一点空明,许是那藤条的自在合了佛意,那一瞬,五蕴皆空般一点福灵心至,我知道原来我愤怒的竟是自己。
不知何时起,变得太过着急。不知何时起,因这着急后的不遂人意变得消沉自己。于是一边愤世嫉俗发着脾气,一边浑浑噩噩无赖着过去。我以为我是自在的,其实只是欺骗自己。我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乎自己的价值,比我想象中的更在乎。这本没什么,只是我太着急,只是搞砸了期许后掩耳盗铃了自己。那藤条,夏日疯狂生长,冬日浴着阳光也不着急,它才是真自在的。而我,还是先直面自己。
公交车上已是没有力气站立,疲惫却还有许久未曾的放松与欢喜。嘿,藤条,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