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认识10年，离这个数字才一半，五年半了。

几天前，我给娇娃打电话，我问：你明天去瑞士了？

她说：是啊，我现在正在北京呢，明天的航班，留学生活开始了。

我沉默了会，说：1月14日你生日，我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了，口红你都买齐了你想要的，你欧巴们的周边你也买齐了，包个大红包给你吧，想买什么礼物自己买，当是我送的。

该死的微信红包上限是200元，我只好转账，丢了个“520”的红包给她。

看到这里，你们不要误会，她不是我女朋友，也不是我前女友或前前女友什么的，她是好朋友，现在已在瑞士。

我常说：男生和女生之间几乎不存在纯友谊，认识那么久没一点火花，多半是互相看不上眼连友情都没，或者是互相装傻。

不对，还是有特例的。

老友紫薇问：哎，你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那娇娃呢？

我差点把含在嘴中的水喷出来，认真对紫薇说：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违背了基本原则。这货……哦不这姑娘，我认识五年了，虽然五年来我也觉得，嗯，她越来越美了，但是还真的一次动心的时候，都！没！有！

娇娃如果站在我面前，势必会掀了热腾腾的火锅，毫不犹豫泼在我脸上，凶神恶煞道：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想说：姑娘……你这样真嫁不出去了。笑嘻嘻，你出国了，我说起话来也不管不顾了，反正打不着，要不你气势汹汹杀到上海来，狠狠揍我一顿？欢迎来，摆上酒，我们接着像大学那会儿，喝到天昏地暗。

2016年，我和娇娃见了三次，4月在天津，11月在北京，12月在上海，绕了小半个中国。曾经相聚的时间太多了，到分别时，才发现如此不易，2016年买张机票就能见到了，2017年她出了国，再相见便难了太多。

我记得2015年，快毕业了，我提前一个月就离开学校，毕业典礼和毕业酒会通通不去，与大多数人不告而别。回忆起那段时间，娇娃说：我都有点看不懂那个时候的你，性格彻底变了，真不知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性格虽然变了太多，往前跑时忘掉了太多人，但有些人，还是会一直在，例如娇娃。不告而别前，我只与为数不多的朋友见了面，好好告别，喝酒时，我说我过两天就走了，今天算是说声再见。

我们在海边喝酒，娇娃听我那么说，沉默了会，问：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和我说。

离别那天，喝了许多酒，她很快就醉了，问我：你都马上走了！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我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开玩笑说了句：要走了，好舍不得你啊。

她趴下去，把头掩住，哭了。

虽然常见她哭，常见她撒酒疯，但时隔一年半，我始终记得那个场景。喝完酒，我们几个人在海滩上散步，她闹腾着，屡次碰到我十个小时前摔伤的手，疼得我冷汗直流，她又连声抱歉，然后，接着闹。

闹着闹着，她语无伦次，不停提以前的事，说：我觉得好对不起你，我脾气那么差，你忍我那么久，后来关系差了，我真的特别后悔。我们都认识四年了，居然四年了，四年来好像就一直和你特别特别好，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多，还能慢慢聚，我看你也天天忙着看书写作，也不好打扰你，怎么突然你提前一个月就要走了。

和2016年的几次见面一样，她总爱提起以前的事，说我唯一一次当面冲她发火是因为我喜欢的姑娘，总是聊那次我拎起包当所有人面不给她面子摔门就走。我越来越不喜欢聊过去，大多数人和我聊以前，我都会转移话题，我想，活在当下就好了，活在未来就好了，过去的事我不爱提，也不是我了。

她一直在提，我也一直在听。

去年11月末，我去北京过生日，喊上了她、紫薇和JP，我们四人都是五年多前在大一文艺部相识，五年后再聚，唏嘘不已。

不出意外，她又喝多了。她喝多了有个习惯，跑出酒吧坐在门口，然后说别管我别管我让我坐一会儿。

11月末的北京，可真冷，她外套都没套上，就冲了出去，和三四年前一样，我再跟出去，不是怕她丢了，是怕她伤了谁。

我问：你不冷吗？

她说：不冷！

过了一会，她又说：哎，好像真挺冷的。

她再乖乖回去。像极了毕业时喝酒，她又开始说起以前的很多事，然后不停道歉，说好后悔以前那么过分。

我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我们都还在呢。

喝完酒后，我们回去，她开始撒起了酒疯，全程飙韩语，我不禁感叹：这姑娘每次撒酒疯都能换着花样。在出租车上，三姑娘坐后面，我正努力指挥司机开向我定的方位奇特的宾馆时，娇娃突然伸出手，骂了句不知道啥意思的韩语，揪我的头发，我疼得大呼：后面的，给我摁住这货！

没人按得住撒酒疯的她，到了宾馆，她赖在地上不起来，我刚刚把她抱起来，她立刻抓我的脸，我无奈采取了大杀招：拖！

那夜在北京的朋友们，如果你们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不要怀疑是我们：一个汉子像拖地一样拖着一个飙韩语的不明生物，两个姑娘站在前面哈哈大笑不停拍照。

第二天她发现她胳膊蹭破一小块皮，我胳膊和小腿淤青，人间惨剧。

吃饭时，她说：以前觉得你不像个男人，现在这两年你一下子man多了，可以的。

我还没高兴完，她又说：估计是感情经历多了，到处撩妹撩的。

和以前一样，从她嘴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好听的话。

后来她来上海，是在工作日，我只能晚上陪她玩，没能一块儿去迪士尼。晚上，我工作到精疲力尽，赶到和他们吃饭地方，精神涣散，她看着我，认真道：我觉得你这样拼下去，不仅是精神分裂，迟早还要得抑郁症。

我说：我大部分时候是精力旺盛的，见很多人，做很多事，不过见完以后做完以后，很晚一个人了，就躲起来，不想回微信不想打电话不想理人。

难得，这一次我指错路、迟到还没精神气，她没有发火。

我知道，她也改变了很多，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得会体贴人了，虽然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得理不饶人，总是挑让你尴尬的往事聊，但我知道，她是我值得交的朋友，这样的朋友，越来越少了。

这几年，挺累的，变化挺大的，总要有几个看着你转变的朋友在，他们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知道你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你心中的阴影和不悦，未来的朋友很多，也会很真，可是他们看不见曾经那么幼稚感性的你。

这是不能等同的，我们都懂。

说了那么多，好像我一直都在说她不好。记得前几天，我和她说：等着1月14日啊，我会写你的。

她问：写什么？

我说：写你不好。

她骂：去你大爷的，等我回来揍你。

大一时，在排练的路上，她能拿着包，一路追打我，乐此不疲。大二时，她能骂骂咧咧半小时，然后暴走走人，说你别烦我！大三时，她不停说你大爷的能不能别被渣女耍着玩，再替我想办法。大四时，我忙着比赛、考研、做设计，来往少了，终于要告别了。

我们喝了太多场酒，说过太多次话，聊过太多次天，对方什么底细什么秘密知道的一清二楚，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无聊到爆，互相会说：没啥好问的，什么事都知道。

从18岁到24岁，青春的最后时光，我是感谢有那么几个人陪我走过，知晓我的一切，见证我从老好人变成独行者，见过我的懦弱，体会过我的暴戾，感受过我的真诚，体验过我的绝情，看着我一点一滴，从当初那个懵懂感性的弱小少年，一步步变成如今坚硬理性的模样。

知晓我这几年来如何转变的，还陪在身边越来越了解的，屈指可数。娇娃是我大学的第一批朋友，细数下来，好像只有她一个是从大一第一个月到现在都无比密切的朋友。

有多难得，我们都知晓，即便曾经误解过、吵架过、冷战过，被气到肝都发疼过，但有过那些不开心的，才会显得如今更珍贵。

没错，她脾气差，爱计较，她耐心差，没毅力。她发起火来没人敢靠近她，她撒酒疯时能突破你想象极限，听上去，真不是好惹的姑娘。

有人问我：那你怎么忍下来的？还能是这么好的朋友。

我常回答：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她是会说很难听的话，但晚上自己会躲起来后悔懊恼，然后隔大半个月再装作没事人出来喊你玩，她是好像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但我认识她五年了，她改了很多很多。五年，我与那么多人淡了感情失了联系成了仇人，她还在，我还在，这就足够。

这就足够。生日快乐。

愿我25岁生日时，你还能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