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合之众(一)

我从市中心沃尔玛购物出来,穿过一片略显破旧的棚户区,,各家正在忙于烧水做饭,从窗子里探出一个个单纯迷蒙的小脑袋,目不转睛的对焦着我手中提着一大购物袋各种各样的吃喝生活用品。此时已近黄昏后,由于前面和西面都被高架桥商业大楼所遮阳,所以这里很早就会进入傍晚, 一路伴随全国各地的特色菜香走到公交站台。

在一条尘土飞扬的柏油路旁,竖立着一块只有两条线路的公交车站牌:一条通往郊外繁华重业区、另一条则通往另一个繁华轻工业的地区。,而我要乘坐的就是去重工业区那辆公车。

拎了半小时几公斤重的手提袋,想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发现这里的站台早已被摧残的只剩两个铁皮座椅歪斜在那里。由于常年无人愿坐,只有附近孩子爬上来玩耍,所以座椅一直都显示出本不应有的光亮圆滑。虽然这条路走了好多次,但每次经过此地都会感受出无比陌生。

在经过无数次风吹日晒的洗礼,,公交站牌已经变得斑驳不堪,倒像个刚出土不多日的陈旧古董。我和几个同样焦急等待公车的人站在古董前仔细端详,若从远方看——肯定是一幅自然和谐市井人家的画面,不料和谐的画面瞬间被一句:“你他妈要赔我!”的怒吼所吓退。经一番打听,原来是一位刚从集市上卖菜回来的大叔,发现菜筐少了几个番茄,而一个留着爆炸头的年轻小伙看上去像刚吃完番茄的样子,还正从衣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姿势优雅地抽出一条略有泛黄纸巾擦了擦嘴唇。我认得那纸巾的品牌,前段时间超市还把它绑在可乐雪碧上做促销用的。两个人就番茄丢了还是被偷吃了的问题,争论的喋喋不休,差点动起手来,但幸好被旁人及时拉开,拉开之后旁观者们保持安全距离继续观看。

爆炸头捋了捋衬衫衣袖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喊道:“大叔~我是刚在集市上买的,我闲着没事拿你的干嘛?你看你的里面都是坏的。”

大叔气势汹汹地怒吼道:“胡扯,好的都被你偷吃了,我认得我自家番茄的味道,我的都是没打过农药的、都是自然的味道。”

爆炸头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听听啊!现在种菜的还有没打农药的,真是他妈的搞笑,我吃的都是打过农药的。”

大叔:“那怎么没毒死你,别跟我胡扯半天,看你年纪轻轻的不是坏人,更不像是个好人,赔我五块钱,互不欠账。”

爆炸头:“哈哈,身体有抗体,死不了!得了吧老头,看你大老远来卖菜也挺不容易,我就不跟你计较你浪费我聆听音乐的时间了。好了!这样吧老头,你赔我二斤西红柿,谁也不欠谁的了。”

众人又纷纷把目光投向大叔,大叔突然平静的说:“你小子这么不要脸啊!你说你买的,那你说西红柿现在多少一斤?”

大家目光又转移爆炸头身上,只见他支支吾吾一会,又神情紧张说忘了,不跟你这个老家伙扯了,说完拔腿就跑。大叔拿起剩下的番茄就砸过去以表恨意,不料其中一个砸在头颅后方,只见鲜红的果瓤随着他的长发漂流而下,惹得在此的人笑得前俯后仰。爆炸头转过身表情怒发边跑边吼:

“老家伙,我他妈和你拼了,竟然砸乱我刚做的时尚发型。”

不料公交车正好停下,待我们全部上车,那家伙距离我们已仅有几步之遥,突然大叔急中生智大喊:

“师傅~那家伙是流氓,快点关门!”

于是全车的乘客都奇怪地看着,正在狂奔着的那个长发又涂有红色洗头膏的流浪汉,在某一瞬间,整车之内都爆笑的左右摇晃。

路况坎坷颠簸不断,真心佩服那些半挂货车是怎样的日复一日飞驰在这条路上的。时不时尘土飞扬其景象颇为壮观,到了工业区总站,下车继续前行到区域边缘,转过一个路口后,一个繁华小镇映入眼帘。灯火阑珊的似乎要把大片还未投入开发的工业区内厂房晾在一旁,街道两旁霓虹灯大招牌在告诉人们 :夜晚已到,欢迎光临!

穿过一个小闹市,又穿过一个早已废弃的门窗厂大约两百米后,回到了的暂住的地方——由四栋高楼组成的高档小区。此小区应该是开发商错误的估计此地的发展趋势,几位高个子兄弟便被孤立在这片略微狼藉的郊外。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物业系统较为完善,大门口的保安室里的几位大叔们正在愉悦的打牌聊天。我打个招呼便走向里面的C栋,进入电梯内用胳膊肘触碰了下八层的方形按键。推开房门,开启灯光后莫大的空虚扑面而来,或许早已习惯这种感觉,拿起空调遥控器设定低温后洗完澡半躺在松软的床铺。

从购物袋中拿瓶可乐,其余暂放在桌上中,猛喝两口平躺在床上。舒畅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上下,随即一会儿体内的热气随可乐中二氧化碳缓缓吐出。上面空调很快冷酷了整个房间,把屋外的闷热毫不留情隔绝起来,我习惯性拿出被子盖在身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1点30;

透过被粉尘覆盖着的玻璃窗,看到远方天空有几处移动闪亮的东西,起初以为是流星,一会儿仔细看见竟还有色彩。原来是高科技产物的飞行器,我可以想象到上面那些人正拿着报纸透过窗外不屑的观望大地,大地上的我们在他们眼中是何种的俗套和低廉,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数小时后还会降落不知名的哪片大地。

我双眼迷迷糊糊、身体却毫无气力,仿佛这床是被夜色浸泡成专门摄取人体精神能量的海绵,刚才路上的精神抖擞一下子被床吸收的一干二净,净的不允许再让我看一下毫无生机的窗外。

大概是过于疲惫的缘故,整个身体迅速坠入深层睡眠之中,若不是鼻腔中还在意识的呼吸,或许旁人看来我这个状态跟条还未腐烂的尸体一般。如此的这番感觉完全是因为此刻我的梦境中正被无数只黑影手掌源源不断的迎面扑来,我闭上眼睛仍旧逃脱不了它们所带来的种种恐惧。虽然知道是虚幻梦境,但是这个世界上往往有很多并不存在虚无要比真实写照恐怖的多,我奋力挣扎,最终逃脱这些黑暗的魔掌。

睁眼起床后把客厅和卧室以及卫生间的全部灯光打开,经过精神上的一番折腾的我万分清醒。随即拿出玻璃杯倒入剩余的可乐,又打开冰箱加入冰块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发呆。环顾四周房间敞亮家电齐全,可惜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我的,我只是暂时居住下的匆匆忙忙其中的一个房客而已。这时屋外开始起风了,呼呼的音色把楼道尽头的窗吹得轰隆作响,我手握冰饮走向阳台遥望无际的远方,夜风把全身吹得凌乱不堪。

不知道杵那发呆了多久,直到被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饥饿声响所唤回现实,随即拿两包泡面走到厨房烧水煮面。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变得总是不由自主的独自在一旁发呆起来,为此差点被经常和我聊人生的小区大爷送进医院接受心理治疗。有时候大脑里面会有各种情绪进行布朗运动,而有时则是好像被什么抽空了的一片空白。

三个月前我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并在市内有一份薪资待遇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方案。由于我本身性格内敛加上平日里酷爱静心钻研,年少时就对设计情有独钟,短时间就在公司崭露头角,获得了部门经理乃至众多合作客户的大力夸赞。但作为初入职场不久的人来说,后来便知道这其实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但当时一向不支持我跳槽这边的女朋友听闻我的事迹瞬间兴奋起来,觉得干下去几年买房绝对没问题。

当时她昂着天真脸庞的时候我正在大口喝着可乐,估计体内的二氧化碳也实在受不了,使得站在大街上的我当场疯狂喷射褐色液体,幸亏路人稀少不然一顿暴打难逃一劫。

在广告公司稳定下来之后,我和女友分隔两地,因为一些缘故她必须再继续工作几个月才能搬到我这里来。所以除了每天要独自承受这下班后的枯燥乏味外,就是去公司的路途特别的漫长颠簸。某天我鼓起勇气走进了一家二手车交易店,两天后并以我满意的价格愉悦的提走了一辆灰色合资车,次日正逢周末我连夜去看望女友。我把音响打开车窗降下,柔软的夜风灌了进来使得全身舒爽。毕竟花光了近几年的积蓄,得到这样一台车况良好的远行代步工具,内心还是颇为满意。

不过那天非常不巧的是,女友在我快到达公司楼下时,打开电话说道部门临时聚餐,让我先回住处等她。本有两句怨言欲要脱口而出,女友立刻撒娇安慰道:“不好意思嘛,临时决定的,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严肃的神情也缓和了些嘱咐了句“别喝酒”后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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