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颍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她回家来卖掉了立安的老房子,说以后仁尚就在机械厂接他继父的班,成为武汉国营大厂的工人,以后自己就不再为仁尚担心,她总想让儿子有个好的工作,不愿意让儿子在农村种田,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回心里总算踏实了。另外也对村里人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匆匆地走了。确实没过多久,仁尚就接了他继父的班。他们生活在武汉。
人们都在忙于工作,忙于生活,闲暇的时候,也会谈到她们,那时候农村没有比较落后,没有什么娱乐,像刘颍那样的人自然就成了人们饭后的谈资,但是时间久了,也会厌倦,他们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从人们平静的日子里消失。
又过去八年了,有一天张仁尚打电话给他的叔叔,希望族长老爹{我爸爸}和叔叔能够去一趟武汉。具体什么事没有说。我家跟立安是远房亲戚,我爸又是村里干部,自然会答应仁尚的要求,这样我爸爸和仁尚叔叔俩人去了武汉。
在武汉刘颖的家里,爸爸就感觉不到他们过得怎么好,到是看出他们是怎样的无奈。很小的两间房子,三十多平米,仁尚住的大一点,大约二十平米,前面用木板隔开五六个平米做厨房,后面是仁尚的卧房,白天把钢丝床缩成沙发,晚上就是卧房,收拾得还可以,挨着的一间大约十三四平米,是刘颖夫妇的的房间,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家具或家用电器。
当时刘颖睡着了,刘颖的丈夫带爸爸他们在仁尚的房间坐下,很平静的说:把您们请过来,是因为刘颖快不行了,想和你们商量一些事,另外刘颖她有些话想对您们说。这些年我们生活在一起,一直都比较艰难,这是没想到的。自我们结婚以来,刘颖就不断的犯病,一次比一次重,她又没有武汉的户口,没有医疗报销,这边看病比较贵,每次病了住院都是一笔不少的费用,我也没什么积蓄,工资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她看病上,这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压力,而且压力越大,她就越频繁的发病。仁尚到现在也没结婚,这是我们最大的遗憾,再加上现在仁尚又下岗,刚开始瞒着她,后来瞒不住了,这也给刘颖致命的打击,不知道她能不能走过这个冬天。说到这里,那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刘颖醒来了,她连坐起来都要人扶。爸爸和仁尚叔叔都坐到她的床边,再看不到她昔日的风采,面无血色,头发很乱,瘦骨嶙峋。一双手抓住爸爸的手,还没说话就哭了,一会又平静下来:爹爹{爷爷的方言}我对不起,我作孽,我对不起很多人,这是老天对我的报应。以前,我总是想为我的仁尚想多搞一些钱,只是为了让他过得好,没想到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其实是害了他,我对不起立安,这些年他一直在我的梦中,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他也会永远的和我纠缠下去,我只有下辈子去还他。仁尚,过来。仁尚蹲下来,刘颖摸着他的头,一边流泪一边说:妈妈最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让你失去了爸爸,让你丢失了学业,更让你丢尽了颜面,让你无法面对未来,儿啊,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刘颖几次哭得说不下去。仁尚哭着说:不,不,不要再说了,我不怨您。稍后刘颍又说:你老爹,你叔叔都在这,我和你 伯伯(她的丈夫)计好了,在武汉买墓地,我们也是买不起的,况且你爸爸总在纠缠我,我欠的债早晚是要还的,我死后,把我送回张家,和你爸爸葬在一起,老爹,您看行不行?我爸爸能够说什么?既然她要回张家,和立安葬在一起,她的现任丈夫不计较,她的儿子也不会反对,那么,别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中午的时候,仁尚买回来的菜,刘颖的丈夫做的饭,我爸爸和仁尚叔叔一起在那儿吃的饭。期间,问到他们父子俩以后怎么办?仁尚说:总不是这样往前走。刘颖的丈夫说:我以前的家是回不去了,我现在和仁尚的感情还可以,我自己有养老金,以后的日子,我们爷俩也是凭感情过,我相信我们还能够一起过。说这话时平静极了。当天爸爸和仁尚叔叔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