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时带麦兜去北京,逛南锣鼓巷,在帽儿胡同偶遇婉容的旧居。
清朝末代满洲伪政府皇后:郭布罗·婉容。
我对她一无所知,但我知道,她的一生是个悲剧。像无数皇帝的女人一样,被帝制奴役,被教条禁锢,被皇宫深锁……然而,我并未像今天一样如此走近她曾经的生活。
我们只是随意的漫步,胡同深深,并不寻找。
我只是深信南锣鼓巷每一块地砖,以及地砖下的每一捧黄土,都曾在暗夜里被铮铮铁蹄踏遍,也曾在五更天的锣声里忍受匆匆而过的仆从骄撵。无数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不断更新迭代,只有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方的天空静悄悄的俯视那些毫无意义的岁月变迁。
我带着麦兜,一步一步的向这些历史走来。
胡同里人不多,也安静。三三两两的小卖部借着老式建筑的门口做着小生意。拎着泡沫箱的老头在胡同口叫卖,他带着一口京腔的吆喝声让我忍不住循声望去:“老北京冰棍儿,一块一支嘞!”是一张爱新觉罗式的满清遗民脸。
麦兜是老冰棍的粉丝。真让我感叹,无论在哪儿,管它魔都还是帝都,冰箱里有哈根达斯梦龙,还是可爱多香蕉船,她始终如一的选择老冰棍。
选老冰棍的麦兜让我喜悦,此时的她如此真切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买了一支给她,高兴的蹦蹦跳跳继续向前。此时一群孩子吵吵嚷嚷的经过,其中一个高声叫道:“前面就是婉容皇后的故居啦!”
我不禁向前探头。
还是高耸的灰色砖墙,和紧锁的朱漆大门。大门上贴着:私人宅邸,闲人免进。它们一起齐心协力的挡住了所有好奇心和偷窥欲。只有屋前的大槐树依旧耸立,它们和这座官宅一样古老。
而里头有什么呢?
要不是门口的标示牌,我差点要错过它。婉容的娘家:娘娘府。
婉容,末代皇后的身份让她被大众所熟知。然而在成为皇后之前,她又是一个怎样的姑娘?这些个前尘旧事就像浮光掠影一般令人难以捕捉。更何况,时间夺去了太多细枝末节,以及知晓这些细枝末节的人。
古代的大家闺秀总是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婉容的二门就是此前的这道门了。然而门已经被时光腐蚀,蛛丝缠绕,只有门楣上的雕花和门档,显示着这里的主人曾显赫一时。
而婉容的后半生,就始终没有跨过这道残破颓败的“二门”。
站在这里,我迟迟不肯离去。仿佛一定要怀想一下婉容曾在这里度过的童年,以及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少年时代。那时,这道门槛肯定要被王公大臣的媒人们踏破了。当她出现在选妃名单上时,父亲荣源胜券在握,本以为从此婉容享尽荣华,没想到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溥仪笔头下的一个圈,便圈住了婉容凄苦的一生。
花了十块钱,进到这个娘娘府的院落里。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儿,看到硕大的核桃树,大枣树,还有一只波斯猫,它的瞳孔一只蓝色、一只黄色。除了植物,会不会这里的动物也属满清遗民呢?
院里有一处宣传栏,贴满了京城改造那会儿的照片,当然也有倾国倾城的婉容。她的皇后装、西洋装,那是一种皇族气质的端庄静美,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种美的所有者凋零如此之快。
纵然时事巨变,尽管夫君成为日本人的傀儡,成为皇后的婉容,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吧。她踩着自行车,玩着照相机,还说一口洋文……只是坍塌后的大清帝国并未死心,生生要拉着一群人陪葬。
夫君的性无能,日本人的监视和凌辱,“刀妃革命”后的委屈,冷宫里压抑,被扔进火炉的孩子,一步一步将她逼上绝路。
一个曾经如此美好的女子啊。
如今这位悲情皇后的一生,成为了过往云烟,只有一方儿时居住的旧址被人们所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