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不要背负太多。
我的母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七十年代的生活水平让她小学都没读完就辍学在家。身为家中的长姐,一直为家里的其他人操碎了心。从那时起,母亲身上就背负了太多东西。
外公是村里粮食站的站员,那时候还是工分制。按理说在粮食站也算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可是外公不肯同流合污,光靠每月所得的工分,连一家人都养活不了。外婆又是一个小脚太太,只能在家干些零活,聊胜于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年仅13的母亲接手了这个家,白天出去生产队赚工分,晚上回家还要帮着喂猪喂鸭,因为全家人过年的希望都指望在这头猪上面。等忙完还得帮着外婆烧火做饭。母亲是没有童年的。
曾经去外婆家玩,好几次都泪眼婆娑的跟我倾述母亲的辛酸,让我不能亏待母亲。这个小脚老太太,自从会用手机了以后,隔三差五就给母亲打电话。我想,她是觉得亏欠母亲的太多了。母亲确实太苦了,13岁正是享受童年快乐的时候,却背负起了一家人生活的重担,母亲跟我讲那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莫过于生产队组织看电影,露天的大幕布,大家集中在打谷场上,看着黑白的无声电影。那是为数不多母亲的消遣活动。
就是这样一个淳朴善良的女人,在嫁给父亲之后,因为一直没有生下男丁,就一直被冷眼以待。受尽白眼。封建的重男轻女思想一直在我家流传。直到母亲生下我,才算扬眉吐气。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跟我说 “儿啊,给妈争口气,别人都看不起我们,只要你好好努力作出成绩,别人就不敢看轻我们。”母凭子贵。
自我出生以后,我的家庭才算慢慢步入正轨。08年的时候在市里买了房,这在当时,是我们村里第一个。母亲和父亲都是好面子的人,所以乔迁酒办得极大。即使后来背负了几十年的房贷,他们也甘之如饴。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喜欢拿自己和别人作对比,谁家孩子考了第一,谁在市里买了房等等等等生活琐事,都在家长里短中互相攀比。我家在市里买了房,在村里也就有了地位,村里人来城里办事住院,都要来我家停留。虽然招待这些村里人很累,但母亲的笑脸变得多了起来。在她朴素的思想观念中,全家健康,不被人看不起,就是她一生的追求。
自从家里变得越来越好以后,母亲又操心起整个家族的事情,大伯的儿子烂赌成性,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母亲得知后,整天唉声叹气“还有救啊,不至于离婚啊。”没过几年,二姐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离婚,大姐结婚几年又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无法怀孕,母亲忧郁的不说话了。我一直试图开导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人生总不能处处如意。然而母亲反过来劝诫我
“人这一辈子,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是不能被人看不起,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你堂哥染上赌瘾,全村人都看不起她,你二姐,虽然是你姐夫的原因,但是离过婚总是难嫁的,还有你大姐,唉……她娘家该怎么看她。”
我不想再跟母亲争论。这是一个各扫门前雪的社会,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没有人会在意其他人过的怎样。但看着母亲忧心忡忡的眼神我想,母亲是对的。
前几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侄女在幼儿园又得了小红花,二姐年底打算结婚了,我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觉得很安心。末了她问我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我说“我很好啊,就是夏天到了,晒黑了不少。”
这是一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