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饭时孩子不动碗，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是歪着头嘟着嘴，哼哼唧唧。
我劝他：赶紧吃吧！一口饭，一口菜，一口馍，多好！
就是这样一个日常，我想，如果能像电影一样呈现的话，应该切入这样一个镜头：
半明半暗的厨房里，挨后墙码了好多柴火，有干树根，有松枝和松针，有麦秸。灶膛里的柴草吐着残火，偶尔"噼啪"一声响。灶台上放着半碗粥，半碗菜，菜上放着半个馒头。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她头发软软的、黄黄的，瘦得像豆芽，穿着一件灰底碎花灯芯绒外套，正站在灶台旁，有一声没一声地低啜。
一个老太太，驼背，微胖，穿深灰斜大襟布衫，头发一古脑地拢到脑后，随随便便地挽了个簪，正轻言细语地哄劝小丫头：赶紧吃吧！一口饭，一口菜，一口馍，多好！
那时我六岁多点儿，父母正在家建新房子，顾不上管我。所以那年春天我一直在外婆那儿住。我知道我不能回家，甚至不该想家，可我真的很想回。我无法回答外婆“你咋了”的询问，只是低声哭泣，怕说了“想家”对不起她对我的悉心照顾。
隔了这么多年，往事已经模糊得几不可见，却依然在这句话地脱口而出时，火花般闪现。
2
刚上班时在单位报账，财务小姑娘很不乐意地说我：别人粘票据都用胶水，你为啥用双面胶？！
我在心里鄙视了她一下，什么也没有说。我能告诉她，初中时表哥考上大学，告诉我有个叫“双面胶”的东西特别好用，所以我对它有偏爱吗？
我对创可贴也特别有好感。初闻这个东西，是表姐搬去四川后，第一次回来探亲时提到的。我至今还记得她既清脆又绵软的川味普通话：妹呀，你知道创可贴吗？要是手被割了，就缠个创可贴，可舒服喽。
她那语气，仿佛有了创可贴，受伤就从坏事变成了好事，或者说，创可贴就如神仙口中的仙气儿，轻轻一吹，伤口立马恢复如前。
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中年之后，很多人七扭八拐建立起来的口味，还会回归到儿时的口味上。小时候爱吃的，才是真爱。吃到小时候爱吃的，才能真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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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院的老人基本上都是同事的父母，衣食无忧是自然的。可是，不少老头儿老太太，一听到有人扔垃圾，马上疾步上前，用手扒拉扒拉有没有能卖废品的东西，管它是铁的铜的纸的胶的，只要能抵上三两毛钱，就乐滋滋地抱着走了。
他们对周围几个超市做的特价活动了如指掌，早上会排长长的队，就为了买几斤便宜的黄瓜洋葱。
楼下的空地是让种花种草的，都被他们见缝插针地种上了韭菜芫荽小葱大蒜，甚至南瓜红薯。
他们大可不必如此。但他们都是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习惯了省吃俭用。省的是小钱，赚的是大开心。
就像我妈，卖五块钱废品比给她五百块开心，自己也跟风减肥，却习惯了给客人夹菜。
对，我们这里叫“叨菜”——边往别人碗里夹她认为的好东西，边叨叨：再吃点，多吃点，再少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