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 - 7 - 请罪

升平公主最近有些郁闷,她最喜欢最疼爱的大虎近日突然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不仅饮食欠佳,就连跟她嬉戏时都失去了那股勇猛活泼的劲头。

这天正是郭子仪七十寿辰的大喜日子,从一早开始,前来拜寿的大小官员及亲朋好友便络绎不绝。升平公主却毫无兴致,为了躲避客人,一个人到后花园散步解闷。

突然她听到玫瑰花丛后面几个打扫园子的下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哎,听说了没,那红绡自从跟了崔中书的公子,日子过得可滋润呢!”

“吓,那个风流贱货,就知道拿自己的美色勾引男人,听说还是她主动勾引人家崔公子来着。”

“可不,她竟然还把人家约到王府里,深更半夜两个人在房间里厮混,还不知道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呢。”

“奇怪了,那大虎平时机警万分,怎么能任由崔公子自由进出呢?”

“听说崔公子练过武功,他的师父可是华山派的第一高手。名师出高徒,崔公子肯定也是武艺高强,躲过一只畜生又有什么稀奇?”

“我却听说是崔公子一掌把大虎打得晕厥,这才进了群芳院。而且他算好了掌力大小,大虎正好在鸡叫之时苏醒了过来,那时候人家早做成好事跑啦。”

“怪不得大虎这几天总是没精打采的,原来是脑袋受了重击,别从此变成一只傻狗了吧!哈哈。”

“变成傻狗有啥不好,平日里总是汪汪汪地叫个没完,上次李福去群芳院送东西,还被它咬了一口呢。让我说崔公子就该再加点劲,一掌打死它算了。”

“。。。”

升平公主这一气非同小可,原来自己的爱犬是被人打成这样的,竟然还是因为群芳院的歌伎跟人偷晴。而自己的公公明知是谁伤了她的爱犬,不但不惩罚那人,反而将红绡许配于他,明显是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她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巧碰到前来叫她一起去给父亲拜寿的丈夫郭暧,升平公主生气地挣脱了郭暧的手,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红绡跟崔护的儿子偷情,这事你知道吗?”

郭暧笑道:“这事爹爹跟我说过,让我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升平公主道:“她跟谁偷情我不管,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大虎?”郭暧道:“没打伤大虎啊,只是打晕了而已,你看它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升平公主的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脑子都被打坏了,还说好好的?你爹怎么能这么惯着下人?太姑息养奸了。”

这话让郭暧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大了起来:“我爹爱崔剑书少年英雄,把红绡许给了他,这是美女配英雄的好事,怎么能说是姑息养奸?”升平公主也是个暴脾气,闻言一拍桌子:“他爱拿谁讨好谁我不管,干么把我的大虎打伤?他不知道大虎是我的命吗?”

郭暧对爹爹尊敬异常,听妻子这么说,不由得气往上冲,声音也不善了起来:“我爹英雄一世,还需要去讨好谁?你作为媳妇,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公公?”

升平公主更加气恼,亢声道:“我就这么说了,谁让他弄伤我的狗?”郭暧道:“不是我爹弄伤的?”升平公主道:“那崔剑书打伤了大虎,你爹不仅不怪罪他,还把红绡许给他,不就在赞扬他打得好吗?说不定根本就是你爹看大虎不顺眼,故意命崔剑书打伤它的。”

郭暧更加生气,怒道:“一条狗值得你这么怪罪我爹吗?就算我爹是故意的,难道狗比人还贵重?”升平公主听他这么说,暗想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心中怒气更盛,冷笑道:“你爹还不就是我父皇手下的一条狗?”

这话说得太过分,郭暧再也忍耐不住,“啪”的一声给了升平公主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打完之后,他在心里暗叫“大事不好”,但事已至此,而且心中的愤怒尚未平息,一时间抹不下面子说几句服软的话。

升平公主捂着脸,眼里涌出泪水,对郭暧怒目而视。因为这一巴掌来得太过意外,她一时也想不出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愣愣地僵持着。过了一会,升平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往门外冲去。

郭暧还是怔忡着在原地一动不动,心知自己闯下大了祸,殴打公主乃是大罪,这该如何是好。

没过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郭子仪和妻子王氏进了房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郭暧一跤坐倒,喃喃地道:“我跟公主吵架,一气之下把她给打了。”王氏一听吓了一跳,不由得抱住儿子哭了起来:“孽障,你怎能做出这般事来?”

郭子仪平生多历艰险,此时依然镇定如恒,对郭暧道:“到底因为什么,你先讲清楚了。”

郭暧哽咽着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郭子仪叹道:“没料到一件小事竟然会闹到如此地步。”他在屋里踱步半晌,突然大喝一声:“来啊,把郭暧给我绑了。”

王氏一听便跳了起来,抓住郭子仪的手臂问道:“你要作甚?”郭子仪道:“我要带这逆子进宫面圣,请皇上当面治罪。”王氏和郭暧都吓了一跳,看到郭子仪面色冷硬,都不敢再出声。郭暧叫到:“孩儿不孝,让爹爹母亲为我受累,孩儿该死!”

郭子仪也不说话,拉起被绑的郭暧就往外走。他刚才思索良久,这是唯一能解救儿子以及全家的办法。只有主动认罪,皇上念着自己多年来的功绩,以及郭暧与公主的夫妻情分,很有可能会从轻发落。若是隐匿不出,或私放儿子逃走,惹得皇上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来到未央宫,太监通报之后,郭子仪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郭暧来到临风阁。当今皇帝李豫正在此乘凉,见到郭氏父子这副模样,展颜一笑道:“郭爱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郭子仪先让郭暧跪下,自己也跪倒在地,口称:“臣罪该万死。”然后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陈述了一遍。李豫听完,微微一笑道:“我这女儿从小刁蛮任性,仗着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到了婆家依然不知礼数,实在该打。”

李豫命太监将早已跑回宫内的升平公主请来,升平公主心中本已有些后悔,见郭子仪竟然将郭暧绑来交父皇问罪,虽然心中气愤未消,难免又有些惴惴不安。

李豫对公主斥道:“郭爱卿有大功于国家社稷,为父封他为汾阳王,尚自觉不能与他的煌煌功业相匹配,这才将你嫁给郭暧为妻。本想让你用心侍奉公爹,以彰我君臣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之意,你却因为区区一条獒犬,竟而出言不逊,还敢在郭爱卿的寿辰上任性胡为。这便是我皇家公主为人妻为人媳的规矩吗?”

升平公主听父王如此声色俱厉地斥责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再加上她和郭暧虽然偶有拌嘴,但毕竟夫妻情深,因此虽然心中仍觉得委屈,还是珠泪盈盈地下跪谢罪。

郭子仪在一边连忙自认教子不严,让公主受了委屈,郭暧更是连连磕头,对公主百般陪不是。没说几句,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妻俩言归于好。李豫与郭子仪对望一眼,均是笑容满面。

李豫笑道:“那獒犬朕也曾见过一面,果然威猛异常,却不知何人有此手段,竟能近身将其击昏。”郭子仪心中一动,当即将磨勒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豫。李豫听完眉头一皱,思索片刻才道:“若这磨勒的武功果真与虬髯客张仲坚同出一源,想必和张仲坚一样武功高绝。像他这样半生寂寂无名,甘当奴仆供人驱使,又所为何来呢?”

郭子仪躬身道:“我与那磨勒相谈甚久,他虽然武功高强,年轻时却因恃强逞凶,做下几件遗恨终生的事来,因此立誓此生不再跟人当真动武。”

李豫思索良久,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不过如此本领却遭埋没,终究令人可惜,此事当须从长计议。”

郭子仪点头称是,四人又闲聊几句,郭子仪便带着郭暧以及升平公主返回王府,一番波折以如此方式收场,各人心中均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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