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之蝶,从我之眸光内飞过,幻而为我。不知我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我与?也许明天睁开双目的我,变成一只蝴蝶,今日之种种,皆为幻梦。我不由疑惑:那么,一刻的当下,是否真实,是否有意义呢?
腰缠万贯的葛朗台,弥留之际嘱咐女儿:“把一切照顾得好好的,到那边来向我交账”,与亡命前怕浪费油灯,尚用一指点向烛火,火不灭,气不绝的《儒林外史》严监生可是同道相合。葛朗台出自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一文,文章名字是个女子,她是吝啬鬼的女儿,是这本书的主人公。
这本书太小的时候看,种种事件现记不详细,大概是在资本主义背景下,一个金钱毁灭人性和造成家庭悲剧的故事。唯有一句话,当欧也妮对父亲的贪婪与金钱的罪恶毫不知情,对爱情抱有憧憬之时,在雏菊花海,译者翻译了巴尔扎克的描述——“她手采雏菊亦不知喜从何来”。翻译的竟这样好。但是,一朵花没有价值,为什么她的喜悦透过纸张,穿越了百年,印进了心里?
比葛朗台早2个世纪的意大利。伽利略还在研究天体运行的问题。
我不清楚现在的孩子,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是可以看到星星的。小小的我总结出,在夜晚仰起头看星不如躺在地上看要来的享受,小孩为了不被别人踩到,最好还有大人陪同。星星盯久了,就好像在动一样,它们在天上一点用都没有,却格外的吸引人。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星之迷人,正于人类一直坚信这世界的一切都有能让自己越来越接近幸福的作用,哪怕是天外的星辰。这不是乐观也不是功利,而是一种智慧,是人类的小孩都有一种本能。
星也是有意义的,只是在于险远、玄奥。于是,伽利略为之一生。
关于意义和用处庄子有一个典故: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却因太大而没有适于它容纳的东西。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世间万物皆有意义,很少有人能实现一生最重要的意义,包括伽利略。但选择的哪种意义,却确定了这个人活在哪种真实当中。
最近,很多其他人的真实,影响我的理解和认知,带来了我对意义的怀疑。朋友众说纷纭的言论,甚至动摇了我的思考。我时常醒来想着,是不是自己要被那玄妙的星空、雏菊和大葫芦所摄走了,失去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了呢。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谈论人生呢?跌撞而踉跄,幸好发现二十多载的感受比言论和他人更为真实。成长之路一言难尽,但庄周梦蝶之典,正是出于此种青年的困扰吧。
一位老人很珍惜他的胡子,留了几年还没有剪。80岁时,他的胡子已经有半米那么长了。每当看到别人羡慕和惊讶的目光,老人都非常得意,所以虽然他的身体状况相当不佳,日子却因为一把胡子过得有滋有味。冬天时,他很喜欢拉把椅子坐在大街上晒太阳。镇上的孩子们一向非常喜欢这位有着长长白胡子的老人,因此总是围在他身边问这问那。有一次,有个小孩好奇地摸了他的长胡子半天,忽然眨巴着眼睛问道:“爷爷,您晚上睡觉时,这把长胡子是放在被窝里面还是外面?”
老人一愣,这个问题自己还真没有注意过,于是他就告诉孩子:“这个问题,要等过了今天晚上我才能回答你。”当天晚上,老人上床睡觉时开始观察自己的胡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把胡子放在被窝里面还是外面,他都觉得很不自在,以至于里里外外地放了几十遍还是感觉不舒服。就这样,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为这个问题辗转难眠。没办法,第二天晒太阳时,他只能敷衍那个孩子道:“这个问题我明天才能告诉你。”可是到了晚上,他又遇到了那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依然是折腾了一夜没睡。
第三天晚上,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好的他终于受不了了,一躺下便呼呼地大睡了过去。天亮醒了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胡子有的在被窝里面,有的在被窝外面。他一下子知道了答案。
而我们就是在这种似真似幻中,发现自己是什么人,而不是蝴蝶一梦的吧。
《古风五十九首》
李白
庄周梦蝴蝶,蝴蝶为庄周。
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
乃知蓬莱水,复作清浅流。
青门种瓜人,旧日东陵侯。
富贵固如此,营营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