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

2012年夏,成都的天气闷热至极,连续一周未降雨的“桑拿天”让人极易烦躁。敏感的人,情绪有时会跟着天气走,尤其是在成都这个一年见不到几天太阳的地方。土生土长的W先生,最是敏感、多情又浪漫的人,这个礼拜,除了焚上香打坐的那一个小时里,W先生总是抑制不住想骂人。

W先生抬眼望了下阳台上奄奄一息的绿萝,咒骂起这鬼天气,刚放下手里的水壶,又拿起来去接水。不一会儿功夫,阳台上二十几盆萎靡不振的植物,在贪婪吞噬从天而降的甘露和W先生的汗水后,浑身的经络总算疏通了,扭捏的身姿终于向上而美丽了。

浇完花的W先生舒畅地吐了口气,“总算能喝口茶了!”说罢,W先生挪步到茶室,打开音箱,放起平日爱听的尼泊尔佛教器乐,盘腿坐下开始烧水。可茶壶的水还没接满,手机就响了,一瞅,是女朋友M小姐打来的。

W先生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本想敷衍几句挂了接着烧茶,结果电话那头的M小姐火急火燎地说:“我的钱包丢了!身份证、卡全在里面,怎么办啊?”

“丢就丢了嘛,没把自己弄丢就成,该补卡补卡,该挂失挂失,你说怎么办?”W先生一下想起前两天M小姐把家里钥匙搞丢的事儿,再听见M小姐焦躁不安的一顿抱怨,心想必须拿这件事好好教育她一番,忍不住反讽过去,没想到他这句竟如捅了马蜂窝,M小姐直接情绪失控。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丢了钱包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这冷嘲热讽的算什么?挂失、补卡我自己会弄,给你打电话不过是想让你给我送点现金过来,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让我今天怎么吃饭?”此时的M小姐声音直接提高八度,委屈的快飙泪了,原本想要的安抚竟成了冷漠的嘲讽,再加之前两天忙乱中把家里钥匙搞丢,已经跟W先生闹了些不愉快,积压的怨气就快要爆表。

可W先生全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怨气,只觉得M小姐不仅没意识到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居然还理直气壮指挥起自己来,这完全是抓不住问题的本质嘛!

“你自己能不能先冷静下?你看看你说话急躁的样子,如此烦躁怎么会不丢东西?何况你想想最近你丢的东西还少吗,家里的钥匙天天到处扔,出去吃个饭就给丢了,你到底带没带脑子?我觉得这钱包丢的好,你也该反省下自己最近的状态了!”说完这番深刻的“教诲”后,W先生看了眼手边的茶壶,一想到喝茶的心情被打扰,对M小姐更为不满了。

“另外,我这会儿在喝茶,钱晚会儿给你送,你先去办别的事儿。”

此时的M小姐犹如掉入冰窟,相处的两年时间里,她虽然已习惯了这个大自己12岁的男人处处扮演师者身份,可他刚刚劈头盖脸的妄加责难,却第一次深痛到她的内心。她一下就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此时像他急于甩开的“麻烦”,期望得到的理解与安慰,根本就是镜中水月,一触碰就幻灭。

在短暂沉默的30秒里,M小姐回想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这个男人细心、体贴,她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他都一一满足,犹如呵护初生的幼苗,对她疼爱有加。可现在呢,连她明确提出的要求他都置之不理,却只关心他的茶,何况他竟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端出架子来教育自己,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一定是他的感情淡了,想要离开了。

在M小姐伤心绝望的那30秒里,W先生心想经过这件事,M小姐以后应该再也不会丢钱包了,她应该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慢慢改掉忙乱急躁的坏毛病,对她来说总归是好的。

“算了,你不用送钱给我了,我找朋友去解决,你喝你的茶吧,先挂了。”

果然,M小姐的语气缓和下来,W先生颇为欣喜,虽然听出她言语间略有不快,但她总还是听进去他的话了。

W先生挂掉电话,沏茶,泡茶,接着听他的音乐。

M小姐挂掉电话,补卡,挂失,找朋友借了钱去吃饭。

晚上,M小姐发了一条短信给W先生,大意是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W先生的挑剔、冷漠已无法让她再维持这段关系。W先生看到短信后,震惊意外之余,却也失望透顶,当初温柔可人的M小姐怎会如此蛮不讲理,俩人的沟通根本不在一个频率,那就真的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就这样,W先生跟M小姐分手了。

不过,M小姐从那儿之后真的再也没有丢过钱包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静,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给自己泡壶茶。偶尔,她还会听听当初他爱放的佛教音乐,时不时想起W先生说过的一些话,那些其他人不会讲给她听的话,陪她度过了无数个失眠之夜,伴她一次次走出情绪低谷期。

W先生在M小姐离开后,依旧过着他自己既有的生活,喝茶打坐,养花种草,好似M小姐从没出现过一样。不过,他家里的钥匙再也没给过任何一位姑娘。

有时候,我们只需要些许的克制,换个角度理解对方,人生大概又是另一番摸样吧。

愿所有人,丢了钱包以后都不丢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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