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一个盲人女孩儿的眼睛。此时,她正坐在窗前,闭着眼睛。红色的光隔着厚度,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女孩儿的身体在左摇右晃,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潺潺的水流声她能听到,我也能听到,风吹过额头有点儿凉。
我看到水流声是从何而来的,这窗子的外面是一片被山环绕的绿油油的菜地,农人挖的池塘里在不断接着从竹管里流下的水。
突然水停了,我感受到女孩儿的身体晃动出现了问题,本来她是左右均衡的在一个水平面上来回的,现在我感受到她的身体不断在向地板靠近,一次一次,她的身体越来越向右边倾斜,大概是有风吹过时,她的身体往回扳动,努力的往中轴线上稳着回。
多么努力的风啊,往左边吹。
我想要女孩儿抬起头来,不要低着脑袋,她看不见,我看得见。
我看到她的身子不断偏的方向,能努力接收更多阳光。我看到她坐正身子,我的一只眼正对半面白墙。
这是一张米黄色的桌子,桌子上是女孩儿的手指,修长漂亮。桌子前是这扇窗,窗的铁栏杆上有白墙延伸过来的漆,漆在生锈的地方裂开了,一道贯穿的裂纹,旁边是白色的墙。我想我的左边如果能从女孩儿的眼眶中飞出,它会啪叽一声撞上。我的右边不用飞出,它已经在很远很远的远方。
女孩儿睁着眼睛,她看不到,应该是我看得到。
窗外有一颗香椿树,树的枝桠很像一个跳hip hop的男孩子的头发,他头上戴着发带,手里比着“哟,man”,双脚打开,动作利落而脆弱,你只看到他的头发向上立着。
香椿树上有枯萎了的树枝,叶子也是枯萎的,根茎也是枯萎的,发黄的样子,轻飘飘的。
对了,我说的不是香椿树枯萎,是有其它蔓藤生的植物缠绕在它的粗枝上枯萎。另外香椿树的树叶上还挂着一些更为轻巧的树叶串串,这些串串已经和树身上缠绕的分离,黄的绿的,它们一起摇曳在风里。黄的是泥,绿的是泥里长出的泥。
摇曳,等等,我才发现女孩儿的身体又在左右的晃动,很愉快的左右晃动。我太专注的看着了,居然没有注意。我现在开始分心,然后才听到,原来,是有小鸟在叫呀。啾啾鸣鸣。
还有一阵阵的,小虫子的声音。
我看到有只蝴蝶飞过去,在我前,在女孩儿眼前。
黄白的蝴蝶我见过很多遍,翅膀带有黑色的小斑点,轻盈的飘过去,滑远。一个来回,它又飞向左边,也不知道它是在哪儿我看不见的右边里,灵活的转弯。第一次看见这只蝴蝶,我知道我在哪儿看过它流连忘返。
“啊啊啊啊”,有鹅在叫,只能偶尔听见。因为它也只是偶尔叫唤。
臭牛粪的味道不是一直在风里面,一张嘴却还是把风讨厌。
女孩儿累了,感到眼周的肌肉酸痛。
她感受到身体在黑暗里面。
我看不见了,晃动不像从前。
后记 窗台
窗边摆着繁乱的小物件儿,因是十分可爱的小物件儿,身上沾了尘也是可看的。
蜘蛛丝在小物件儿和一道正好的铁栏杆间围成一个随风飘散的三角形,就是一个平面的三角形,大概是今天午休起床时看见的那只小小的黑蜘蛛,它在桌面上爬着,看着不是很能干。
悬挂在桌子右上方的台子,上面才是真的乱,有女孩儿的指甲油,有女孩儿的潜水镜,有朋友送的代餐粉,钥匙,金属质感和塑料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