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发誓,再也不会在人前落泪了。如果要流的话,我只愿让这眼泪留给自己。所以现在我一个人,哭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这是个诡异的周日上午,读英语读到心烦意乱,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昨天被欺辱的画面。然后大脑缺氧似的陷入昏睡,二十分钟后突然醒来开始处理日常的背单词。突然,一阵急促凶狠的敲门声传来,我是万万不会开门的。后来听到门开了,进来了两个男人,听声音猜测是街道人口备案之类的事情。我窝在床上没有出声,留意着门外窸窣的响动,心脏狂跳,脑补了各种画外音,这会不会是骗子的新型骗术,会不会是不法分子,我该怎么办。大脑飞速运转,人却冻结般的一动不动。感觉像是大难来临前的不安,这野蛮的敲门声最终宣判般的将近在我门前,我依然没有做声,门却被强盗般的推开了。
我惶恐的出门,幽灵似的递交身份证,然后头发凌乱的站在幽暗的走廊,背对着被刮花的白墙,像是入狱时犯人般仓皇的被拍下了照片。拿回身份证,目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离开,门"咣当"的被关上。我看见隔壁大姐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向了洗手间,一脸漠然,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我却失神的踱回了房间,摊在床上。等待心神一点点的恢复。整个过程不出十分钟,但我却做贼般的不安。我签了合同,交了房租,无任何不良记录,一本大学毕业,品学兼优,我的不安到底来自哪里?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我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于是,昨天那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的经历又再一次重新浮现脑中。我一大早信誓旦旦的拿了资料坐了一小时公交到图书馆学习,不料学了一小时之后因用了久去不归的占座情侣的座位引发了口角。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与年龄不符的恶狠狠的眼神和满口的污言秽语。以及那虚张声势的不能称作男人的年轻人对我的推搡。
我已顾不上感慨当今社会高等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如何肩负起国家富强建设的重任了么,我只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和懊恼。那种秀才遇到兵的想通过文明方式解决事情的力不从心,又不甘忍受侮辱,而鹦鹉学舌的骂回去。就在内心的挣扎中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地站在无人的落地窗前落泪。
我突然想起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六年级的男生欺负我姐姐的时候而勇敢的站出来的自己;又想起来初中时当一群男生在欺负一个弱小的男孩子的时候,那个再一次站出来的自己。我气得不是自己没有吵赢而狼狈的离开,也不是还住这种廉价的群租房。而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活中的意外,我显得如此软弱而没有立场。仿佛这一切本不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苦笑自己一直以来活的多么的不接地气,我整日追逐诗和远方,却连最基本的现实生活也不懂得如何过活。
想到这里,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任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在手臂上,又滑落。想想自己是有多可笑。怀着一颗单纯的心决定独自闯世界。我曾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有解决不了和做不成的事情。如今却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现实中被撕的体无完肤。
我曾以为自己是多么坚强。整日读书,绘画,写作,运动,旅行。却把这一切当做了现实生活原有的样子。我是多么的不切实际,理想主义,却不知道如何吵架,如何站出来。尽管自己可以在脑中无数次预演,用尽所有最恶毒的语言和最激烈的手段回击,但现实中却变成了一个骂也骂不好,理也说不清的怂人。我是多么缺乏现实生活的经验,仅仅一个备案检查就让我如此的担惊受怕。我企图把生活过成童话,却是走出了一个象牙塔又为自己铸就了一个新的象牙塔,以至于当这些阴暗面降临的时候,我是如此无力又软弱。我读了那么多书,去了那么多地方,却没有教会我如何应对现实生活的种种状况。
在这种时刻,我不是悲情于自己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而想找个男人依靠,但发现了真相中的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时候,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失衡让我惶恐和痛苦。让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生活。女人啊。是如此的脆弱又以为可以独自抵挡一切。
由此我开始理解了那些想找一个男人依靠的女人们,理解了那些想拥有一个稳定归宿的女人们,那些离开了男人而独自生活的艰难的女人们。婚姻的本质是一种契约关系,当女人在面对生理和心理上客观存在的弱势的时候,而社会保障体系没有完备到可以弥补这些弱势的时候,不得不已这种契约关系来换取男人对这个家族的保护。所以,当我渐渐开始发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这些弱势,我开始理解了由人类自然进化而来的这一系列固有的生存模式。
也许我只是太年轻了,缺乏对现实生活的种种经验和体会,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扎进这真实的生活里;也许我只是太要强了,妄想把自己活成一个男人而遗世独立;也许我只是有时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女孩子,我该接受系列的脆弱和不完美。
认清和探索自己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凤凰若不浴火,如何得以涅槃重生。而每一个女孩子的成长,都注定是从一场痛哭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