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字维喆,其先德兴人。父时敏,官湘阴教谕,遂家焉。原吉早孤,力学养母。以乡荐入太学,选入禁中书制诰。诸生或喧笑,原吉危坐俨然。太祖诇而异之。
“早孤”——翻阅明史,我们可以发现有许多人的幼年都是很相似的,譬如杨士奇、夏原吉、尹凤、黄得功、刘闵等。和他们一样,夏原吉幼年丧父,力学养母。在那个时代,成年男子便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们可以想象,没了这个顶梁柱,原吉的童年该是多么坎坷。那个原该围绕在父亲大人膝下承欢玩耍的孩童,早早地便学会了扛起家里的责任,早早地便承担起了与他年龄不符的那份成熟。也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过早地接触了人世沧桑,养成了危坐俨然的气质态度。
一片喧闹诸生中的安静独坐,青年时代,这样的夏原吉引起了明帝国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注意——遂擢户部主事,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职务,也是最适合他的那片舞台。自此后,户部、夏原吉这两个词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明初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留下了他独特的印记。
初展才华的夏原吉,得到了当时户部尚书郁新的看重。郁新何许人?尝问天下户口田赋,地理险易,应答无遗,帝称其才。能让这样一位资深尚书看重,夏原吉的才干不言而喻。
直至建文初,迁为户部右侍郎,又充为采访使,人皆悦服。可是,这个时候的朝廷,大获其用者乃是建文帝素日之亲厚侍臣——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夏原吉就像一枚被蒙上了灰尘的明珠,静静地呆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看着短短几十年间,大明的政局几经起伏,惊涛骇浪。
公元1403年,明帝国的强盛时代永乐朝缓缓拉开了帷幕,纵观22年,气象万千、大气磅礴,永乐朝户部第一人——夏原吉人生的“郑和号”也就此起航。浙西发大水,官员们多方治理,效果甚微。永乐元年,命夏原吉去治理。
原吉请循禹三江入海故迹,浚吴淞下流,上接太湖,而度地为闸,以时蓄泄。从之。役十余万人。
我没学过水利工程,不知这样的规划到底是怎样的,可是仅仅从这字里行间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大规划、大手笔,里面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乃至各方面需要协调的关系不计其数,非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所不能及。
对于此时的原吉,明史上有这样的记载:原吉布衣徒步,日夜经画。盛暑不张盖,曰:“民劳,吾何忍独适。六百多年前的历史,瞬间定格在这样的画面:烈日炎炎下,一位布衣侍郎徒步堤上,与周围人商量筹画,汗流浃背而不觉。来往奔波,日夜不息,与民同适,体恤百姓。幼年丧父独撑家业的苦难,让夏原吉极爱民力。
除了治理水旱灾伤利万民,夏原吉对于天下户口田土贡赋,无不历历有数,成祖偶尔问起,都能详细对答得出,并和蹇义一起制定了详细易行的赋役诸制。光看也许没觉得特别之处,可是拿永乐年间所办之大事比较,就能清晰得见夏原吉理财之能:
当是时,兵革初定,论“靖难”功臣封赏,分封诸籓,增设武卫百司。已,又发卒八十万问罪安南、中官造巨舰通海外诸国、大起北都宫阙。供亿转输以钜万万计,皆取给户曹。原吉悉心计应之,国用不绌。
夏原吉之才,得以在永乐朝完全施展,基于这对君臣之间的相互信任。历来财政大臣都为皇帝看重,也为皇帝猜忌,天下人才虽多,可论为君所识所信,大多不如夏原吉;古往今来帝王虽多,可论让人才悉心以辅,许多不如明成祖。我忽然想起了乾隆的户部尚书和珅,不禁一笑。户部尚书,可以贪如和珅,也可以雅廉勤直如夏原吉。
永乐十九年,雄才大略的明成祖执意要继续北征,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或许英雄,有的时候是孤独的、寂寞的,在背负那些骂名之后,在为大明子民缔造了多国来朝的永乐盛世之后,大漠的疆场是他唯一的寄托。朱棣累了,他心力交瘁之后的怒火撒向了反对北征的夏原吉等,将他们关了起来。
公元1424年,还至榆木川,帝不豫,顾左右曰:“夏原吉爱我。”崩闻至之三日,太子走系所,呼原吉,哭而告之。原吉伏地哭,不能起。
痛乎?悲乎?朱棣不是当时才知道夏原吉忠心,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就连关夏原吉的时候应该也知道。“伏地哭,不能起”,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终生历事五朝的老臣在用这种本能的痛惜来纪念这位杰出的、真实的、甚至带点执拗的君主。
新君仁宗继位,夏原吉母亲去世,使得他一度想致仕。仁宗用一句话留下了他,帝曰:“卿老臣,当与朕共济艰难。卿有丧,朕独无丧乎?”在短暂的洪熙朝,夏原吉继续担当着他的管家老本行,并进少保兼太子少傅。一年后,仁宗崩。夏原吉奉遗诏迎太子朱瞻基于卢沟桥。宣宗继位,愈加看重这位老臣,只是,已时日无多了。
宣德五年,六十五岁的老人走了,留下了一个响亮的名号——户部尚书夏原吉。不知道是户部成就了他,还是他成就了户部。
或许,黑衣宰相姚广孝评价他的话最为恰当,“夏原吉,古之遗爱也。”这句话,作为大明朝的大管家,夏原吉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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