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我要带你看看这个世界

我和小雪一起从成都出发走318去拉萨,因为两个人性格原因,加上小雪又有情伤,我当时并不知道,也没能迁就她。在新都桥的时候我们分道扬镳。

小雪是女生,又是一个人,搭车好搭,而我一个大男人,就很难说了。从新都桥住的那家旅馆里走出来,我很担心自己搭不到车。实际情况并非我想的那么糟。

我背着双肩背包沿着318国道往前走,后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连续招了几次手都没人搭理我。不过很快就有一对情侣跑到我前面,停下了车。

他们是一对刚结婚没多久的夫妻,两个人利用年假一起开车去稻城亚丁玩。两人都是合肥人,从成都租的车上来的,女的在折多山的时候高反了,他们就在新都桥多住了一晚。我让他们把我捎到理塘。

男的开车,手机夹在车的前窗,他不时和手机里的人对话,后来我才看清楚,原来他在直播这次的行程。

一路上男的负责开车,女的偶尔指挥一下,比方她觉得车速快了,男的就慢一些;如果要在哪里停下来看风景,男的也很配合。整个路程他们除了和在看他们直播的人调侃,就是聊沿途的风景。男的偶尔反应慢一点的时候,女的有点嫌弃地说他几句,男的也不怕在我面前丢面子。看得出来,他们很相爱。

他们要到稻城去,而我在理塘就下了他们的车。女的问我为啥要住理塘。理塘海拔4000米,自己标榜“世界高城”,住在这里很容易高反。

我说因为恐惧,越是恐惧我就越想去尝试。

到了理塘的青旅里,我遇到了一个徒步者。他今年三月份从陕西延安出发,现在是六月份了,他走了三个月到的芒康。没想到的是,他在入藏的时候被狗咬了,因为芒康没有狂犬疫苗,他返回理塘打疫苗,耽误了十几天。这个时候,和他同行的小伙伴已经快到西藏了。

这个徒步者还有快手,有时候边徒步边直播。他还让他快手上的粉丝,为安徽的一个贫困家庭募捐不穿了的旧衣服。他心地很善良,当我问他从哪里出发的时候,他马上就说自己从延安市什么县什么村多少号出发的,那种实在劲让人觉得很淳朴可爱。

这里离西藏还有一千四百多公里。青旅里有一个骑行者打算放弃骑行,因为自行车在路上坏了,他并不懂得如何修理,十几天的骑行已经让他备受折磨。他打算把车邮回家,但五百块钱的高额邮费让他立刻作罢。他最终叫了一个顺风车,那顺风车司机收他五百块钱,然后说两天到拉萨。

在理塘住了一晚以后,第二天我去了稻城。稻城那个时候正是雨季,天天下雨。那雨是一阵一阵的,很容易让人想到小时候看的大概在海南拍的一部影视剧里的场景。我体验到了之前在内地没体验过的感受。就像遁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里,空气、街道就如被浓墨重彩的画了一道一样,和以前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这或许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稻城是个呆着非常舒服的城市,我在那里走路都慢了下来。我沿着稻城的街道走,路边做生意的人感觉都充满了幸福感。进县城的桥上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中国最美的县城”。城外有一个白塔,再外围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一个小亭子,爬上去可以看到整个县城的全貌。我所入住的青年旅社是一个河南人和别人合作开的,她是一个91年的小姑娘,我去的时候她正用水桶在一个水龙头里打水,她说那水是很天然的山泉水,没有任何污染。我问她为何来这里开青旅,她说早年的时候来这里旅行,喜欢上了,毕业以后上了一年班,不开心,就和朋友来这里合伙开了这个青年旅社。

我登记了入住,放下行李到四周转了转,这一条街上都是藏式的建筑,却全部都是客栈青旅之类的。我误入了一个装饰风格怪异的房子,里面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在晾床单。我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说这是一家客栈。我又问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她说她是广西人。我有点惊讶,我还以为这里原住民藏族人多一些,没想到都是内地来避世的人。

我回到青旅里,和老板聊了起来。她说青旅的生意并不好,有点迷茫,想把客栈转出去再回内地。她的合伙人也是一个女性,晚上她们在客厅里一起看美剧,看到她们很亲密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她并非没有故事。

我在稻城住了一天就继续往拉萨去。

因为出发的晚了,从巴塘到左贡的路上,我怎么招手都没有车愿意为我停留,无奈我搭乘了一个当地藏族老乡的摩托车到竹巴龙乡,他得知我要到拉萨礼佛,很愿意载我。

在路上我又遇到了一个徒步的哥们,看到他走得很慢,我对他喊了声“加油”。到了川藏两省交界的地方我又坐上了一个藏民司机的车。在路上,一辆面包车将一个骑摩托载着上学的孩子的藏民老乡撞倒了,那个司机从车上下来一直辩解,却一点没有扶受伤老乡的行动,我所在车的藏民司机停车将那个被撞倒的老乡扶了起来。人和人的差距,或许只在一个行动上。

到了芒康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在怒江七十二拐,有一辆做私人旅游的车,载着八个游客直接冲到了怒江里,好几天了还没有打捞上来。我心里顿时觉得恐惧。路途中有人建议我坐大巴直接到拉萨,但我仍旧坚持徒步搭车。

进了芒康就是西藏了,很明显,西藏的山没有四川的好看。这里光秃秃的,街道上都是藏族风格的建筑,路灯也是藏式的,看起来凝重,带着宗教的仪式感。

之前听说入藏之后会遇到野蛮的藏人,但我感觉这里的人还是蛮友好的。这个谣言也不攻自破。

晚上到了左贡,客栈老板给摩旅过去的人献哈达,那些人很开心地接受着这一切。这形式已经成了一种时尚。

天还没黑透,我放下行李出来吃东西。吃完东西在左贡街头散步。县城中心也有个广场,不过和内地不一样,广场上并没有人跳广场舞,广场上也没灯,黑漆漆的,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

我从县城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看着远处天边深蓝色的黄昏的云。感慨自己这一路的行程。

要回去休息的时候,路过一家客栈,客栈门口站着一对男女。那男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带着眼镜,其貌不扬,女的扎着两个长辫子,长得很漂亮,站着不说话,也不是害羞的那种,给人感觉很冷淡。

她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男的。他们看我也像旅行的,直接过来问我要不要拼车一起去拉萨。我问他为什么要拼车。他说租车太贵了,搭车两个人又不方便,干脆边拼车边旅行,这样也比较有意思。我说我有计划徒搭到拉萨,不拼车。我们又聊了几句一路上的见闻,我告诉他们拼车要注意安全,说了七十二拐发生的那起车祸,不过他们并没有太紧张。那女孩不说话,我对她有点好奇。

“这是我的女友。”看我有点疑惑,那男的很自豪的说,“我不怕那些意外的东西,我要带她看看这个世界。”

女的这时候有了一点羞涩。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住的床位房,刚躺下,就进来一个人。他看了我一眼,说认识我。我正感到奇怪,他问我是不是在巴塘到芒康的路上给一个人加油过。我说是。他说那个人正是他。

然后他连饭也没吃,澡也没洗,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说这是他第四次走川藏线,第一次是做生意失败,那时候他在新疆做生意,有一次出车,出了车祸,一卡车的货都没了,他心里害怕,以为自己会坐牢。不过后来也没事了。第二次是失恋,他实在难受,无处发泄,那时候就又走了一次川藏线。第三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这次,明显感觉到他情绪很好。我们聊了很多家常,比方说父母的逼婚。他说他在家里和奶奶的关系最好,有一次他在新疆不愿回家,父母骗他说他奶奶去世了,他悲痛之下买了当天的原价飞机票飞了回去,没想到是父母给他安排的相亲,他奶奶没有事,他可气坏了。

他又说,他第二次走川藏线的时候,到了拉萨遇到一个香港人,那个香港人要骑行到新疆,他就跟那个香港人一起骑了二十多天。后来他要到香港找那个人,那个人拒绝见他,因为见面就要花钱请吃饭,他不想为他花钱。

他还结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做生意失败,从318的起点上海开始出发,一直走到318的终点日喀则聂拉木县,走了半年多。

那时候正是俄罗斯世界杯,那天晚上他看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早晨,我并没等他一起,自己从左贡继续出发。

我走了十公里,搭上了一对武汉母子的车。儿子开车载着母亲,本来他们只计划到稻城亚丁,返程的时候临时决定来拉萨。母亲目前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非常满意,儿子也特别听母亲的话,让我搭车是母亲的主意。都是善良的人。那个母亲对他们武汉人也有一些自我认识,自言自语道:天上九头鸟,地上武汉佬。我感觉这儿子有点妈宝。他们把我带到了然乌湖。

接下来,我从然乌湖搭车去了林芝,那天我还看到了然乌湖上的彩虹。这一段路是318整个路段最美的,像是进入了梦境。

到了林芝就离拉萨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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