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侠缘(七)
中篇连载
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有什么作为了,有时还担心结了婚会功夫全失,私下到公园演练,心里才踏实些。他想到胖子心里就觉得温暖。这段日子有些疏远了,奇怪踩车上路都难得见到。
见着胖子,柳毅吃了一惊。胖子的样子很狼狈,六月的天气竟戴个帽子,理的是光头,帽沿露着绷带,一边脸肿起还有些紫药水的痕迹。不用说,胖子挨打受伤了。“你怎么不来告诉我?是谁打的?我们还是不是铁哥们?”柳毅出于义愤,一连问了三句。“是前天晚上的事,我不想让你也惹着他们。我也是倒霉遇上的,信不信他们真是黑社会。我案都没报,怕他们报复。”胖子的眼中流露出上次见到鬼一样的恐惧。“那天晚上十点多,我拉个客人到城边的工业园去,说好给我5元钱。刚到还没收钱,四个手持马刀的人围了过来。当时真吓坏了,以为打劫,我不准备反抗,反正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谁知他们不是找我麻烦的。其中一个拿刀的说:‘鹰哥,不能怪兄弟无情,谁叫你背叛老大?还是你自己动手吧。’我看那客人是个鹰勾鼻子,站在那里。没一点反抗的意思,后来唉了一声,要过一把尺多长的马刀,把左手垫在路旁的一根木头上就一刀下去,硬是剁下了自己的一根指头,具体是哪根没看清楚。那叫鹰哥的人已坐在了地上。刚才说话的又说:‘老八老九你们开车送鹰哥去趟医院,我们去老大那交差。’说着捡起那断指用纸包了。这时我多了一句嘴说还没给车钱,另一个拿刀的冲了过来,扬起刀,只听到‘咚、啪’两声,我以为他用刀砍我的脑袋,人都吓呆了。结果还是受伤了,是用刀背敲我的头出了血,脸打肿了。还警告我不能说出去。你说我几倒霉?”柳毅马上亢奋起来,说道:“我会给你报仇的。”胖子很感动,说道:“谢谢哥们,我们都有家室,惹不起他们。”
回到家,忘了老婆交待的买醋任务。龙丽声音高了八度,叫道:“我说的话你就不听,嫁给你想吃点醋黄瓜都吃不到,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柳毅知道解释是多余的,转身出门买醋去。一路上想自己怎么就偏偏娶了她呢,难道是因为她正好与母亲同姓么?这个问题不是一下子想得清说得清的。又想到龙丽近来喜欢吃酸东西,是不是怀上了,想到这柳毅心绪又好了起来
柳毅在床上看到一套孕妇装,觉得很能证实问题。再看龙丽走路的八字脚越发明显,那稍显宽厚的嘴唇也顺眼多了。柳毅说:“下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电视里说胎位很重要。”龙丽少有的温柔地点了点头。柳毅一个下午蹬车浑身是劲,生意也好,跑得也顺。仿佛眼前一个美好的希望在牵引着他,激励着他。他甚至在想儿子出生后还有没有必要瞒着老婆去行侠仗义。一切都将变得那样美好。他果断放弃学校放学、单位下班的生意机会,把下午的收入大部分买了老婆爱吃的零食,这是他结婚以后第一次大胆擅作主张,挨骂也在所不惜。
推开家门,便觉有些不对劲。龙丽没有作饭,而是坐在房里抹眼泪,电视也没开。柳毅拿出一包话梅递过去,被龙丽打落地上。龙丽“哇”地哭出声来。“医生说根本没怀孕,是我太想孩子的幻觉,你这没用的东西,害得我丢人。”龙丽越说越气,一把鼻涕摔向了柳毅。柳毅忽然打消了上前安慰的念头,眼中的龙丽变得丑陋起来。脑海里突然闪现医院那老者好象最后说了一句什么无后。老者的话肯定不假,柳毅绝望地蹲在了原地,口里说道:“我早该想到,都是命中注定。”“什么?你早知道,你这骗子,自己是个废人还骗我结婚,我受不了啦。”龙丽象个夜叉扑向了柳毅。柳毅没作任何反抗,待龙丽打累之后,他选择了出门蹬车去。
柳毅忽然觉得自己在龙丽眼中已经成了一堆狗屎,不可能会有什么转机。至于欺骗他是无心的,他甚至觉得再去医院检查核实都已经多余了。
没有生意他也把车蹬得飞快,他无法排谴心中郁闷,他像一个失去家园、失去寄托的游魂在黑夜里漫无目的的飘荡。他想见到胖子,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胖子又能给他什么安慰呢?
在一个偏僻的体育场旁,柳毅被吵杂的声音打断了理还乱的思绪。路灯下聚了近百人,明显是两个阵容。有拿刀的、有持木棒的,有的干脆抓两块砖头在手。柳毅知道这是两个黑恶帮派群殴,他以前见过两次,有一次还死了人。柳毅把车停放在一旁的暗处,举步靠近。他心里有些急,只知道要制止斗殴,不管他们是些什么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流血。没有手机报不了警,柳毅一时十分为难。就在走过去的三十米,柳毅作出了决定。两个阵容似乎少了嘴上争斗,已有零星的刀棒和肢体碰撞。柳毅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叫老大动手吧,怕死就不出来混。冲杀正式开始。柳毅不再犹豫,一边双手按腰,一边手舞足蹈冲入人阵。口里嚷道:“全都住手,有本事就打死我。”像一个疯子迎着刀棒闯进去。说也奇怪,好些人刀棒脱手,向两边倒去。“哇哇”大叫的柳毅突然倒地,满脸血污,手脚抽搐,眼睛上翻,显见只有出气没了进气。斗殴停了下来。有人过来翻动两下奄奄一息的柳毅,都道这半路杀出来的疯子没人认识,自己找死。于是,上百人作鸟兽散。
许久,确信四周无人,柳毅才爬了起来。他知道这次冒了很大风险。脸上、手上真出了血。刚才情急之中在脸上抹了一把,衬衣的确破烂有血迹。赶快蹬车到城郊一个私人诊所作了处理。左手背的口子有一寸长,不得不上了些药。
出现在家里的时候,柳毅已衣衫褴缕,眼角贴着纱布,手上缠着纱布,还渗出血迹。如此狼狈的形象,更激起了龙丽的愤怒。破口骂了起来;“没本事又到哪去逞强了?你活该,你找死。我反正下了岗,靠你养是没得指望。我告诉你,明天我到外面去打工,再不受你的气了。”柳毅没有回敬一句,他的心渐渐冷却。
龙丽走后第三天,柳毅才告诉胖子。脸上、手上的伤痕让胖子误认为柳毅婚姻危机的严重。两人各自喝了一个白酒口杯之后,柳毅说:“本就不该结婚,受伤害的代价太大了。我的确有难言之隐。在这世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兄弟。”胖子酒量小,早已有醉意。只是一个劲向柳毅道歉,说对不起,什么也帮不了兄弟。就这样胖子陪着柳毅说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