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里没有桃花,甚至没有看到桃树;桃花潭里也没有桃花,更没有李白,不如叫它“桃花池”才好;薰衣草开在林间的边边角角,映着身后的山花椒,掩在灌木杂草之间,孤芳自赏着。
桃花潭边的青石小路上,我故作白痴地问同行的母亲:“妈,你说这个桃花潭是不是李白笔下的桃花潭?”
母亲答道:“李白的船在这个潭里应该行不开。”
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身后的姑娘,她仍自顾自地前进着,蓦然间抬头,我连忙佯作无事,生怕会与她的目光撞个满怀。
太行山
太行大峡谷的风景的确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要么傻不愣腾地往上爬,要么直不愣腾地往下走。
擦肩而过的人一刻也不肯歇息,仿似一旦驻了脚步,便会错过前方某些美好一样。
爬个山也要拿出工作时的“满腔激情”,这就是团建吧。
我本是不乐意来的,却又担心妈妈独自来爬山会出什么岔子,索性跟着比较好一点,至少能帮她拿个水背个包什么的。
但我好像多虑了——
四十几岁的妇女的耐性竟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反倒是她一路上关心我:
累不累啊?
渴不渴啊?
饿不饿啊?
来帮妈拍个照。
没事,妈还年轻,妈自己背包就行了。
你别去那么高的地方!
来帮妈拍个照。
吃个桃子吧?
妈想吃黄瓜了,你也想吃吧?给你也买一个。
来跟妈一起拍个照。
……
为母则刚。
王相岩
本以为此次团建会像之前那样,拖着松松垮垮的身躯草草结束。却在半山腰时,遇见本不应该在荒凉山谷中出现的靓丽景象:
我注意到前方一个模样俊美的姑娘在爬山,跟在不认识的人群后边。
本以为他们是一支互相熟悉的小团队,却又发现,姑娘回眸几次之后,慢慢放缓了脚步,直至停留在刻有“太行大峡谷”字样的山石前的石阶上,而那群人与她渐行渐远。
姑娘托我母亲给她拍张照,而后又倚在石阶旁歇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我给母亲拍完纪念照,动身往更高处进发时,姑娘也跟了上来。
仰天池
一路上,她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我在她身后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花。
我很好奇山川林间为什么也能看到牵牛花,就像是惊喜在峡谷深处能够遇见她一样。
她仍时不时地回望,惹得我脸上发烧。
是不是我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像个痴汉啊?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变成领路人。
妈妈也跟了上来,从我身旁经过,牵止我,越过我,然后比我更向前地大踏步走去。
林间小道悠长且僻静,刚下过雨的空气中充满湿润而清新的味道,微风穿过山谷,跨过小河,越过瀑布,钻过枝桠,撩起身后的一缕发香送到我的鼻尖,引得后背一阵酥麻。
我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还是摘一朵花送给她?
她口渴吗?要不要喝水?可我只有半瓶已经开封的农夫山泉。
雨怎么停了啊!我手里还攥着一件外套呢。
一路走到仰止石下,有位大姐在贩卖一些浸泡在盆子里的稀奇古怪的小石头。
“好漂亮的石头呀!”
忙不迭小跑过去伸手把玩,盆里的山泉水冰冰凉凉的,企图用它浇灭心中那团火。
姑娘蹲在我身边,香味更浓了。她买了两颗小石头,我却慌慌张张地走开。
会不会送给我呢?
会不会根本不是准备送给我的呢?
我应不应该也买一只小石头?然后借口和她交换一下呢?
我是不是该去要个微信啊?
浮云顶
脑中的思绪愈发杂乱无章,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青山秀水中横冲直撞。
攀上接天梯,穿过半身洞,跪在玉皇阁下祈祷。祈祷来年的春暖花开更近一些,祈祷微凉的八月也会下雪。
“我去登顶啦!”
“有人一起去吗?”
“那我自己走咯。”
“我在山顶等你……们。”
告别众人后,独自攀上长长的山间阶梯。
这段路比来时更加漫长,短短八十五级台阶,却像走完了我的一生。
不爱出镜的我竟也同青山合影,我冲着远方呐喊,空谷之中没有回音,清泉之声把天也拉近。
我不住回望,八十五级的台阶,成为这段旅程中最远的距离。
荒芜的浮云顶上,我看着远方的薄雾出神,再下山时,她已不见了踪影。
最美好的时光,留在山间小路上,有人花费半生的力气遇见你,只是为了错过,而后在思念的深夜里,洒下些许星光。
她像秋风一样缓缓吹来了!又像薄薄的露水,被云层后的太阳蒸发,凝成一滴雨,落在相逢的仰天池里。
下山路
桃花谷里没有桃花,甚至没有看到桃树;桃花潭里也没有桃花,更没有李白,不如叫它“桃花池”才好;牵牛花开在山石的角落,映着王相岩的荒凉,埋在峡谷浩荡之间孤芳自赏。
桃花潭边的青石小路上,我没话找话地问同行的母亲:“妈,你说一颗石头卖十块钱是不是骗傻子来的?”
母亲答道:“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它怎样都是无价。”
我傻傻一笑,母亲接着说道:
“但石头不会像你一样乱跑。”
小石头
返校以后,我在小米论坛发了一个帖子,几天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但我仍想寻找那个曾在太行大峡谷擦肩而过的姑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知道她会去往何方,只知道她的手机型号是小米12S Ultra,曾在仰止石下买了两只不会动的小石头。
桃花谷里没有桃花,但桃花谷里有你啊。
摄于 2022.8.24. ~ 8.25. ,太行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