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已经死了一个月，在料理完所有后事后，老张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开始后悔。
他竟骗了妻子一生。
五十前他，老张和妻子领证结婚。
婚礼办得风风光光，高朋满座，贵客盈门。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妻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除了老张。
在那个婚姻自由思想星火燎原的年代，老张和妻子没经媒人介绍，没经邻里撮合，一头扎进了时代的浪潮里，自由恋爱了。
但老张不爱妻子，一点都不爱，结婚的原因更是简单得令人发指。
妻子怀孕了。
即使是今天，未婚先孕都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更别提那个连改革开放影子都看不见的年代了。
妻子很善良，很贤惠。
婚后的第二年，老张就摔断了腿，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妻子的身上。
白天，妻子要照顾病床上的老张，年迈的公婆，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到生产队里挣工分。
晚上，妻子还要承担所有家务，洗碗，刷锅，一样不落。
每当老张看着妻子辛勤的汗水时，老张都很后悔。
他想告诉妻子他不爱她，可话到嘴边，他又不敢说。
他怕伤害妻子那颗脆弱的心。
就这样，老张的病渐渐好了，孩子渐渐长大了，妻子的腰也弯了。
自那位老人在南海边花了一个圈后，老张就下了海。
日子这才有了起色，当然这也离不开妻子的帮助。
妻子每天陪着老张东奔西跑，联系客户，陪着笑脸。
每每夜深人静，当整个城市大部分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妻子依然在辛劳。
她要刷碗，洗衣，伺候一家老小。
这些老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再后来，孩子长大了，能养活一家人了，这时老张才发现妻子早已两鬓斑白，看得老张一阵心疼。
即使老张不爱妻子。
老张问妻子，为什么如此辛劳。
妻子从不回答，总是给他一个微笑。
妻子很爱自己，老张知道。
孩子婚后没两年，就从家里搬了出去。
家里就剩两个老人。
虽然孩子偶尔会回家看望父母，但那种寂寞的滋味还是让老张唏嘘不已。
还好有妻子陪着他。
每年冬天，老张的伤腿都止不住的疼，这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这时候，妻子会亲自烧水，然后不顾年迈的身体，蹲下来为老张洗脚。
天天如此。
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拂过老张的双脚时，老张都会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少时的夫妻老来的伴，他感慨。
可现在妻子去了，只留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孤苦的世界。
窗外人影匆匆，却没人愿为老张停留。
妻子为自己停留了一生，老张又哭了。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老张拖着双腿一步一步走去。
门开了，是儿子。
“爸呀，我来接你了。”
“我不想走，我和你妈在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
“爸！咱不都说好了吗？车在外面等着呢！”
“唉！”老张叹了一口气，“那我拿点东西吧！”
老张步履蹒跚地向卧室走去，很久之后，他才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相框中，妻子的笑容如花般绽放。
即使，妻子已经很老了。
“爸，我拿吧！”
“不用，我自己来。”
“爸，你这脑血栓刚好，能拿住什么？
争取中，相框掉在地上，相片在空中飘了好久，终于落地。
老张颤颤巍巍地掏出老花镜，然后慢慢弯腰，捡起了相片。
相片背面写着几个楷体字，字字清晰。
“对不起，老伴，我骗了你一辈子，孩子，不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