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小明生命垂危  广场实现清场

      上回说到小明在集会上为保护“411”战旗却被“818”暴徒抓了个正着。但说这时还在人群中的我和小筑拼命地往前挤，要搭救小明肯定是不可能的，潜意识趋势我俩不愿丢下小明，但想看个究竟。只见小明左右被人强扭着，咧开出血的嘴呲着牙，被揪着头髪的脸仰朝天空，一线鲜血从鼻孔流出来，淌到腮帮上。一个暴徒一只手狠狠地揪着小明的头髪，另一只手将匕首的刀刃勒在小明的脖颈上，使他不能动弹。几个暴徒架着小明往贯珠桥方向推，而“411”战旗却死死的被小明攥在手里……看到这里，我心里在发痛，同时又在心里埋怨小明：小明呀，小明，你咋这么傻嘛？人家甩了石灰包、辣椒面包逃之夭夭了，你还收什么旗帜咯？我敢相信你们“411”的战旗会有生命重要？

      毕竟小明被架走了，拥挤的人群填补了之前的空间，我和小筑无法再挤到前面去，踮着脚眼睁睁看着小明被押往贯珠桥头上的市公安局。大十字这边的暴行还在继续，面对起哄的广大群众，占据了广场中央交管岗台的暴徒举起刚才丢弃的竹竿向人群横扫，手无寸铁的人们只好向后躲散退让，交管岗台前留下一片空地。地上有砸破灯泡的碎片，有散落的传单，还有掩护那男女学生撤离遗留的白石灰和红辣椒面。七八个暴徒持刀站在空地上来回的游弋，面对刚才的行动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征服者胜利的自豪和狞笑。我看到一个像是头目的人在向另几个人说话，他的头发和脸颊上还有没有擦掉的白石灰。

        人们继续起哄，谩骂声和丢杂物不断，手持尖刃的暴徒从人群里揪出一个高大稍胖的学生，我认出来是我们八中的同学，只是想不起是哪班的了。暴徒们将揪出来那同学不由分说地拧着摔在地上，随即就有暴徒手持尖刀向躺在地上翻滚的同学的腿部臀部乱扎。

        哎哟！杀人了。看过杀鸡，看过杀猪杀牛，却平生第一次见到杀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呼吸停止血管贲张，腹部以下是空的，脚也站不住，被浪过来荡过去的人流推动着。这时又见到从起哄的人群中揪出两个人，他们也是被摔倒在地，任凭暴徒们乱踢乱扎……

        ——来哦，来哦！随着有人之说，我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到西面路口的人群在大面积的朝两边散开，成堆的钢钎藤帽喊着口号朝大十字开过来。我连忙拉了小筑边往黑羊箐方向退，边给他说：他们大部队来哦，要清场哦，不能久待，快走——

        我们没回家就径直去了小群家。小群没在，他弟弟告诉我们，小明被抓，他和小群也在现场，亲眼见到小明在被押往公安局的路上被“818”的捅刀子，而且看到小明的裤管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网球鞋。后来又见到小明被“818”的从公安局拖出来扔到门口的卡车上朝大西门方向开去。他哥哥同另外一个同学在河东路租了一辆自行车跟着卡车追了上去。

        为了进一步了解小明的情况，晚上我们又去了小群家，等到很晚才见小群回来。他给我们说，他和同学轮换着蹬自行车追“818”的那辆卡车。一直追过解放桥，在窄口滩工人医院门口卡车停了，车上的人把小明从后车厢拖下来扔在路边，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他二人立即由一人看护小明，另一人跑到工人医院借来了单架，在路上同情“411”群众的帮助下将小明抬到了医院急诊室抢救。抢救过程中，医生护士听到小明被害的经过都大骂“818”的没有人性，也没提治疗费的的问题。并且还有一个工人师傅主动给小明输了血。现在小明在是生命垂危险之中。他身上那七八处刀伤还不算要紧的，主要是从右锁骨下的一刀插到了肺部，造成血气胸，呼吸窘迫。若是杀到心脏或者肺动脉小明肯定就没命了。小群还说，现在是小明的姐姐在医院守护，刚才已到邮电局往凯里给小明的妈妈和爸爸挂通了长途电话，他们明天就赶班车到贵阳。——阿弥陀佛，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

      各位看官，政治这东西好玩吗？记得胡适老先生早就告诫过年轻人：多干些实事，少谈些主义。我们老百姓哪有本钱玩政治？我们的本钱就是我们的生命，为了什么主义而搭上身家性命可是不值啊！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宁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话可是有些忽悠人，你一旦玩上政治就无法自由了啊。你说呢？我的看官。

        后来，我们邀约去工人医院看小明，却因为飞行集会之后，“411”中学部放出了“向英雄张俊明同志学习”，“为张俊明同学讨回血债”的战斗口号，“818”立即派人找到医院对还在病床上的小明进行每天24小时的监管，致使我们要去医院探视的打算也只好泡汤。

        但说几日后，回到学校也听到了一月七号那天在大十字广场被捅刀子同学的情况。那天，“818”对大十字地段清场后，他在同学的帮助下去到市医急诊室，医生查看了被刀扎的伤口，仅对臀部那处较深的刀口缝了几针，又对其他较浅的口子作了擦些红汞和碘酒消毒的处理后，开些消炎就让他回家了。谁知到了夜晚可不得了，他肚子痛得厉害还发起了高烧，家人紧急送到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经医生剖腹探查才发现他臀部被捅的那一刀，戳过臀大肌，恰好从盆骨底耻骨联合处的空隙戳到了结肠，造成肠穿孔，腹腔感染，形成急性腹膜炎，接下来就是作腹腔清洗，结肠修补的折腾才保住了性命。几个月后，我们在校园里见到他还是脸色惨白，身体虚弱的样子。

        话到此时，我也为我和小筑当天没受到伤害感到幸运，几十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也还真的感到后怕。真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尾  子

        各位看官，一幅图画引来的一段回忆就到此结束了，忙了我爬格码字敲键盘的指头，也累了各位的眼睛。在下这厢有礼了！——顿首，顿首！

        若有看官还想知道飞行集会之后的情况，在下也可以不厌其烦地再啰嗦几句。请随我来——

        话本第四回说到一九六八年元月七日贵阳“411”大十字飞行集会遭到“818”的武力镇压，髪小同学小明惨遭屠戮的情形。之后，“411”便调整了斗争策略，即“以革命的武装反抗反革命的武装”。这样，便着手在外地寻求支持，秘密往省内偷运枪支弹药，手榴弹等武器伺机与“818”大干一场的准备。这以后，才有省市革委会每次在邮电大楼的露天集会都有荷枪实弹的“818”卫兵占据制高点，严加防范，保卫会场的措施；才有河西路贯城河防空盖板平台上有人摆脱不了“818”密探的追捕而毅然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自爆身亡的事件发生；也才有一年后 “支红派”顶级武斗组织“捍山红”现世，贵阳武斗升级，造成部队参与贵阳紫林庵“7.29”的枪战，致死多位无辜市民震惊全省的事件。——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此不表。

        再说我的同学髪小张俊明，伤还未痊愈就被弄进了“818”的所谓学习班，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拘押。一直到43军蓝（亦农）张（荣生）部队和7611部队换防，贵阳武斗平息，两大派的问题得以解决才同其他被关押的“战友”一起获得自由。后来，学校威逼他下乡插队，他母亲举着当年被虐杀的血衣找当局理论才摆脱当知青的命运。再后来，小明在凯里工作并与小群妹妹结婚，又顺应改革大潮下海做生意，却因时运不佳，企业一直不景气，负载累累，无奈之举就只有日复一日的陪客户和债主喝酒致歉告罪。最终殁于心血管意外，终年45岁。可怜丢下身体羸弱的遗孀惨淡度日，寡仔一个全由舅舅小群资助完成学业。

        各位看官，写到此本人已是老泪糊眼，不忍再继续，就此打住吧，谢谢！

          老丹    驻笔于2017.12.2.贵阳观山湖

                      中天帝景传说白丁室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