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立春,父亲从冰箱里取出一把冰封近一年的香椿,炒一盘地道的香椿土鸡蛋,唇齿之间交融汇聚了两个春天。
如果让我选一种菜品代表北京春天的味道,我一定选香椿。
八九岁骨折到北京看病,住在位于北京西直门外大钱市胡同的亲戚家。那时西外到处是一片片错落有致的平房,亲戚家是其中的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的香椿树。
那个时节正值老树吐新芽,亲戚将一把镰刀绑在长长的竹竿上,割下一支支嫩芽。香椿雨飘落在院子里,椿香弥漫了整条胡同。
亲戚将散落在地上的嫩芽捡起,梳洗,做成美味的香椿炒鸡蛋、腌香椿,招待我和母亲。第一次吃香椿,就迷上了它,以至每年都从老家买几斤香椿,把春天的味道深锁在冰箱里慢慢享用,这是后话。
亲戚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儿子,整天喝啤酒弹吉他;老二老三是女儿,一个天天研究小生意,一个闷头想出国。几个孩子各行其是,唯一让他们坐在一起的就是老头做的香椿。
不知是因为那时物质匮乏,还是因为香椿能够凝聚起他们家的味道,我天天都能吃到亲戚做的香椿。吃了一个多月,导致幼小的我对香椿的味道以及那颗古老的香椿树,产生了一种迷恋。
再次去亲戚家是十年后,大钱市胡同已是废墟满地。只有几个倔强的平房等待拆迁,其中包括亲戚家的四合院。从老头口里得知,老大跟带着孩子的四川女人私奔了,老二去了深圳,老三去了英国。我和的老头站在那颗孤零零的老椿树底下,四周一片狼藉,久久凝望即将诀别的老树,泪水打湿眼底。那次,没有吃到思念已久的香椿芽。
到京工作后,又去看望亲戚。没赶上房地产腾飞,北二环的四合院换到了北五环外的天通苑。老人告诉我,老大还是经常不知所踪,老二深圳炒股失败去了美国,老三嫁给了英国人。孤独的老人已是肺癌晚期,面对这棵即将连根拔起的香椿树,我没敢再提香椿。
后来经常路过西外,眼见的是滚滚的车流和三个圆拱形建筑。那条曲径通幽的大钱市胡同,那棵古老的香椿树,已成了追忆。
时光易逝,往事难追。春风十里,梦中香椿又添新绿。那熟悉的味道,常常萦绕心头,伴我年年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