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被《奇葩说》这档节目吸引,一连看了好几集。这些奇葩中,我最欣赏的是两位美女,詹青云和许吉如,都是从哈佛走出来的才女。对他们两人的欣赏,是对理性思辨的欣赏。但昨晚的节目中,许吉如爆冷被淘汰了,而且第一次输给了说唱奇葩,第二次输给了立论自相矛盾的胡老师,很意外。
许吉如是新奇葩,我是奇葩说的新观众。第一次看奇葩说是被李诞的辩论吸引。他说:“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维系,靠的是我这样自私的人。我们这样自私地活着,但是不伤害别人,这个世界才能运转。而正是那些为了所谓宏伟的事业,为了一些远大目标,不计后果地牺牲别人,牺牲别的小猫的人,频频地让我们这个世界陷入大火。”凭着这段直击理想主义之恶的精妙辩论,李诞成了热点,我才有机会知道有奇葩说这档电视节目。
其实,李诞的观点并不新鲜,历史上有过太多的以理想为名的罪恶。如果以现实和理想两个维度划分人群,可划分为四类人,一类是现实主义者,一类是理想主义者,一类是有理想情怀的现实主义者,一类是有现实感的理想主义者。如果可以善恶评价的话,这四类人中,现实主义者最多只是以市侩智慧为荣精于算计的小恶,而且理想主义者往往是以理想为名的将不容置疑的大是大非凌驾一切的在所谓的真理面前生命贱如蝼蚁的大恶。十字军东征、法国大革命、纳粹德国莫不如此。但正如黑格尔所说:“人类从历史中所得到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记取历史教训。”理想之恶从未消失过,刚刚被唾弃,换身行头又卷土重来了,人们还未从上一次灾难中缓过劲来,又亢奋地投入了下一场理想之战,可悲。
但那集节目中立论最深刻不是李诞的,而是许吉如的。她说:“艺术本身就是在看见人、关注人、关注生命的本 身。”是的,文明本身不是萨士比亚,也不是蒙娜丽萨,而是这些文艺作品所传递出的价值观,而承载这些价值观的,只能是人。
小说《三体》里有这样的情节:三体人的“水滴”攻入地球,人类文明面临毁灭的危险,几艘飞船载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外逃,但飞船的物资不足以维持到下一个星球,人类唯一的希望将在寻找新星的漫漫征途中熄灭。于是他们以拯救人类的名义发动了一场内战,把其他几艘飞船的人杀了,物资集中到一艘飞船,重新上路。但从那一刻起,飞船上的人已不再是人类,因为他们丢掉了人类基本的价值持守。在危机中解脱的地球人得知后,也视他们的行为是反人类的。
也许有人会说,那是一只猫而已,价值是有差序的,就像奇葩说导师蔡康永的发问:“如果是只蟑螂呢?”其实,这个问题许吉如已经在立论时作了回答:“如果你是那只猫呢?你怎么就不可能是那只猫呢?”令人颤栗,发人深省。试想,几千年前的奴隶社会,在奴隶主的眼里,奴隶价值不过是几块铜板而已,也许比猫值钱,却未必有牛马那么值钱?奴隶主眼里的奴隶,就是今天你们眼里的猫。文明进步到以人为本的今天,我们不仅认为人的生命是无价的,还认为动物也是有尊严的。但仍要时时警惕,理想主义者把人的生命当作垫脚石、螺丝钉。
再看许吉如前几场辩论,与她的学姐詹青云风格相似,水平相当,既不像黄折中以逻辑构陷诡辩取胜,也不像傅首尔以段子笑场取胜,她们俩每次立论都有深度,都是以理性取胜。许吉如这次失败,与其说是许吉如的失败,不如说是理性的失败,是奇葩说的失败。
许吉如的导师薛兆中就反思了:“吉如可能是太理性了。”他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他是严谨的治学者,是四个导师中最理性的。理性的观点往往不讨人喜欢,因为群众是不需要理性的,群众只需要言辞凿凿和慷慨激昂,所以成功的演讲者很少讲理。但这不是演讲台,而是辩论场,演讲台下的群众与辩论场上的观众是有区别的。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不是真正的辩论,这是综艺节目。是的,正因为它首先是综艺节目,所以才接受说唱辩手,也接受段子辩手,但既然以辩论的形式出现,怎么能将理性贬为下等?既然成为辩论的观众和裁判者,怎么能拒绝理性的魅力?所以,不是许吉如不行,是这届观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