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支教的老师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记得基金会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来支教?
是啊,为什么来支教?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昨天老爹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去支教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看我朋友圈里发的照片。
我说哦哦,你都学会看我朋友圈了。
他说得多少钱一个月?比在南宁多吗?
我说没有!
他说那你去那里干嘛?吃撑了?你房贷还要不要还?
我想说什么来着……
他也不容我接话,就把他想说的说完后,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突然想起一句话,世人总是忙忙碌碌,慌慌张张只为图几两碎银子,却是这几两碎银子总能解世人的慌慌张张。
我的心又回到了从前“空的”状态,这种空虚是从儿子考上大学后,去外地读书了,我的心突然没了着落,想想这么多年,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只为“责任”二字,不分黑天白夜,趋利而为,就为了多挣点钱,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有时候无穷的欲望会淹没当初的自己,再多的物质也无法填平思想里空虚的沟壑。
于是在我45岁那年,一个人背起了背包走走停停,到处寻找曾经的“自我”。
曾经的自己,也算是个不羁的少年,背起行囊说走就走,有一年除夕夜关了手机就一个人坐上了北上的火车,一路走一路游,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享受一个人的旅行。
假期结束的时候一开机,却发现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打过我的电话,我当时就有点失落,想哭的心情却掩藏不了自己想要的关注。
后来就再也没有关机了,因为关机不关机我对于别人都没有那么重要,喜欢一个人的旅行却一直没变,有时候走着走着没钱了,就去附近找个工作,打个工,也不管是什么工作,只要能随时辞职的,按时发工资的,我都肯干。
记得有一次在县城,为了买一个好点的相机拍荷花,我接了个房地产的策划文案,可是从策划到写稿改稿定稿编发,最后付费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我想看的荷花早已枯萎凋谢了。
于是我在想,我们工作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钱去满足我们的愿望,如果我们生活在欲望中,工作的唯一性就是为了钱,如果我们生活在梦想里,钱就是为我们的梦想服务的。
后来我又去了很多工厂,公司,包括工地,我接触不一样的人,我努力从他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我又努力不成为像他们一样为钱而生活的人。
特别是经过今年的疫情,内心里更有一种无常的紧迫感,一场疫情多少财富都成空,辛苦多年打拼的事业又回到起点……迷茫中早已失去自我的方向。
我闲散随性地走过许多地方,读了许多书,包括佛经里的智慧,希望像高僧大德一样,走着走着就顿悟人生,生出智慧来。
只是所有的智慧都需要从行动中获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于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时候我加入了支教的队伍中,我原以为会把我分到小学,我所有备课教案都是一年级,我在想是不是自己老了,就想跟尽可能小的孩子在一起?也许多年见惯商场里成人圈子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憎人富贵嫌人穷,早已厌倦跟成人打交道了。
但是分配学校那晚上,我有点懵了,把我分到一所中学教生活品格课,好教不教,最难教是初中,青春期的孩子,表面听话,内心叛逆,或是连表面的听话都懒得敷衍你了,尽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或是为了引起旁人的关注?我不得而知………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战战兢兢站在讲台上,开始介绍自己,当我发现我说我来自广西的时候,没有人有反应,我问你们小学时候学过地理没有?回答说没有,此时我内心是崩溃的,也有说学过忘记了。
早在来之前已经被打过很多次预防针了说,这里的孩子基础弱,很多孩子已经辍学回家了,有些去打工了,只是未成年,政府又拉他们回来继续教育。
由此他们再出现什么令我惊掉下巴的时候,我都能淡然处之,有人连一句完整的课文都不会读,有人害羞到永远都戴着口罩戴着帽子躲在角落里,有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不会就慢慢教,啥都会了,要你来干嘛呢?
按照既定教学目标,我也终于讲完第一课,接着第二课了……跟学生渐渐熟悉起来,这天有个学生走到讲台来问我,老师你下星期还来吗?
我说来呀,现在刚开学呢。
他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喜欢上你的课。
这时又有几个孩子走过来说,老师您辛苦了。
我仔细一看,这几个孩子刚才上课都没听课,在下面讲小话呢。
我说我不辛苦呀,只是你们刚才上课讲话感觉我白讲了。
一个孩子说,没白讲没白讲,我们都听懂了,我们就说了一句话,这个老师不凶。
听到他们的话,我又好气又好笑说,我不凶那你们以后上课会不会就不听讲了?
他们说,不会不会,我们一定会听课,努力学习。
接下来的几节课我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下了,他们的确没有因为我的不凶而不听课。
倒反是更喜欢上我的课了,有时我刚走进教室,便会有一阵掌声响起,我也很奇怪,便问他们为什么要鼓掌啊?
有的回答,老师你穿了我们民族的衣服好好看。
有的回答,老师你口袋装了超多彩笔真搞笑
有时孩子的一句话让你莫名感动好久。
今天有个女生问我,老师你下学期还来教我们吗?
我说这学期刚开始,怎么就想到下学期了?
她说,下学期你来的话,我们全班都给你过生日。
哎,这些孩子想得可真远。
初中生是一个三观逐渐形成的时期,这个时候需要老师更多的引导和鼓励,也许会改变他们的人生观,我尽自己所能,跟他们一起成长,我认为教育不是说在嘴里的,更多的是落在行动上,是他们的淳朴自然疗愈了我对人性情感枯竭的渴求。
也许支教对我而言是一种情怀,或是一种梦想,但对学生来说,是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接纳你的过程,可以想象得到最后的分别,也许对我们都是难以割舍的情感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