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
小学毕业第一次喝酒,塑料透明的一次性杯子,一杯啤酒。和一个初中生和一个高中生一起,他们两个人一个高大魁梧喜欢画画,一个高大纤瘦喜欢写字,在他们面前我矮小的和其他小孩子没有区别。那次我们一起通宵,在烧烤摊,白色的硬塑料桌子上面放着一杯啤酒,我的。他们说我太小,一杯就够了,我正好也没有所谓。印象里那杯啤酒很淡,没有那么苦,但是喝的时候心里也会像听来的那句一样想“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什么大人喜欢喝”。喝完了大家就一起在马路上闲逛,在马路边撒尿,然后默默地向海边走去,很累,走到的时候天快亮了。
那天阴天,所以天亮的时候不是黄色也不是红色的,是灰沉沉的天慢慢的亮起来,如同某些节能灯一样,刚打开是暗的,开一会之后才变得越来越亮。
在那之后就没有喝过酒了,酒和我没有关系。再喝酒就是现在了。现在我喜欢一点点酒喝下去之后从胃里泛起的暖意,这股暖意只有刚开始喝的时候才有,只有喝的少了才有,只有喝的慢了才有。像是从胃的底部,更像是从心的底部,诞生了一小簇火苗,然后瞬间变大,扩散,向上蔓延,大概蔓延到一半就熄灭了。它从来不会蔓延到占据整个胸口。所以胸腔的上半部分总是空的,只有在酒喝下去的一瞬间才能被触及到,就像一股海浪的冲刷,哗,然后就消失了。浪花退去的痕迹隐隐约约,像导火线留下的灼烧痕迹,在指引着什么。
一口酒喝下去会觉得胃里微微一涨,然后依然口干舌燥,眼睛瞟过杯子,想马上再喝一口,想感受杯沿靠在嘴唇的感觉。这时手还捏在杯壁上,轻轻的转动杯子,指尖传来坚硬而又脆弱的触感,仿佛这杯酒是一个小刺猬,一口喝掉就会在你的胃里闹得天翻地覆,让你头晕脑胀忘乎所以;又仿佛这杯酒是一颗鸡蛋,稍微用力就会捏破蛋壳让蛋黄蛋清流的到处都是,让你尴尬的站起来寻找纸巾,连声道歉。就在这坚硬而脆弱的犹豫中,一杯接着一杯过去,一只只小刺猬四处奔跑,一颗颗鸡蛋越垒越高。酒品优良如我,会让小刺猬乖乖睡觉,会把鸡蛋用棉花包藏,只有黑暗中闪烁的眼神才能把我出卖。
以后再喝酒,月下独酌也好,呼朋唤友也罢,也许还能最多只喝一杯,也许还能找到那股暖意,也许还能在黑暗中眼神闪烁。也许什么都找不到,但是希望我能够认认真真地喝每一杯酒,因为年纪大了,责任也多了。想喝的酒越来越少,不想喝的酒越来越多,逃脱不了生活的目的性,那就好好利用它:不想喝的酒喝下去,吐出来就好,但是不能白喝;想喝的酒喝下去,记得多喝水,明天起来还有生活要过。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