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七月的天气，夜短昼长，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楚图南心中也不知那股海贼是否今夜一定来攻。他向东边望望，只见海天一线，略有些灰蒙蒙的，日头还藏在大海中。远处的海水一层层翻卷着向岸边涌来，虽看不真切，但听声音此起彼落，若有军马来往奔突。
他正在凝思，孙一成跑过来，手中举着一个小木牌，“楚将军，你看看这个。”
楚图南接过来借着月光细看，见正面刻着“长生”二字，背面是三朵莲花。他疑道，“这是纪武身上的东西么？”
孙一成点头，“正是。其他的教众身上也都有个牌子，但却没有这三朵莲花。我想着纪武是长生教三当家，也许就是此意。”
楚图南点头道，“你叫一半兄弟们换上长生教众的衣服在这儿跟着我，你带另一半埋伏在顺风城以西，等会儿若海贼来攻，先不要动，等城上射火箭为号再杀出。”孙一成领命去了。
楚图南看了看城上，一样的黑沉沉，但他知道祖天寿已必做了布置。他此时所想，已不止于今晚如何应对这股海贼了，一颗心早在不住思索“明日上船见海老大”这句话。
就在此时，远处海潮声中，传来一阵轻微但杂乱的脚步声。楚图南忙打了个手势，“兄弟们噤声！”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迎去。
不消多时，一大群人由远而近来。楚图南抢先打招呼，“前面的，可是海上来的兄弟么？”
前方的人也发现了他这数十人，有人应了一声，“不错！你们是北边来的？”
楚图南清了清嗓子，低声吟道，“天下混沌，唯法我宗，如意常转，自得长生。在下长生教三当家纪武，对面可是杨大哥么？”
对面那人呵呵一笑，“杨大哥，是长生教的兄弟。没错了！”他背后转过一个人来，向前打招呼道，“我便是杨开泰，路上耽搁了！”
他一开口，楚图南便听了出来，他正是那日袭廊镇伏波营营地的带头者。
果然是这股海贼！楚图南心中也稍紧一下。那日交手他一直蒙着面，倒也不惧，只是这些人中还有那十几个在云来客栈中照过面的，若被他们认出，便大大不妙了。
还好，天色仍未放明。楚图南欲速战速决，便上前一步道，“杨大哥，天已不早。要取顺风城，便要趁早动手！”
杨开泰道，“正是！不知你们有何消息？”
楚图南道，“我们一直伏在城下，见他们每个更次巡一次城，方才刚刚巡过一次，现在城上必无守卫。我们要攻城就趁眼下动手！”
杨开泰笑了一声，“好！看样子你们不过四、五十人啊，我这里有不到三百人。就由我们先打头阵，请长生教的兄弟替我们掠阵吧。”
楚图南正是如此打算的，便顺水推舟道，“那便有劳各位海上的兄弟了！”
他将身一侧，让开去顺风城南门的道路。杨开泰挥了挥手，他身后这几百人散了开来，成半扇形向城下逼去。不过片刻，他们便欺到城下，拿出随身飞钩套索，向城上爬去。楚图南冷眼看着，心中冷笑。
果然，待先头一批人刚登上城，只听城上发一声喝，亮起灯火。祖天寿早将一旗人马布置在城头，突然杀出。登上城头的不过二、三十人，措手不及之下，只一个照面便俱被砍翻，从城上被一个个扔了下来。
杨开泰开头见颇为顺利，心中甚喜，突然间见城头有官军杀出，且显是有备而来，登时愣了。
但他定一定神，见城头的官军人数也不过百余人，虽占了地利，也未必就能守得住。因此，他招呼一声，催促后面的手下奋勇再上。这股海贼训练有素，有令必行，只一停顿便再附城而上。
楚图南暗道，“好！还就怕你一触即溃，四散逃跑，便难以收拾了。”
刹那间，城头上下一片混乱。官军占了地利，又有准备，稳而不乱，将海贼的攻势一波波打退。但这股海贼颇为悍勇，仍不住攻来。过一阵，城头上官军已不能轻易将登上城头的海贼逐下。
楚图南见情势已不可再拖，抽出刀来，大喝一声，“杀！”他督率着这数十人自后面杀上。
城下的海贼只顾攻城，未曾想到背后会遭袭。况且楚图南这数十人俱是精锐，一出手便袭杀了数十个海贼。
杨开泰听到身后大乱，回头看去，见楚图南率众杀来，大怒道，“你们，你们不是长生教的！”
楚图南嘿了一声，也不理会，只管放手大杀。城上官军见他们已动手，精神大振，又把城头的海贼尽数逐了下去。
两下交攻，海贼人数虽众，但也抵敌不住。杨开泰连忙吆喝，“他妈的，中计了！都别乱，向西撤！”剩下的海贼倒也有序，集合起队伍，向城西撤去。
楚图南见他们正中圈套，心下大喜，仰头望向城头。只见城头上三道火箭接连向西射出。随着火箭射出，孙一成率着半数马队自城西杀去。他们在马上，海贼在步下，本就分了优劣。一冲之下，海贼原本好好的队形变得七零八落。孙一成带着马队往来冲杀，仗着马快，一击即走，自是有胜无败。
杨开泰大惊失色，料不到城中准备居然如此充分。他见三面有敌，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道，“整队向东退，全都别慌。”
楚图南率队在后，只拦截个别向南溃散来的海贼，见杨开泰在此败势之下犹能不乱，倒也有几分佩服。
海贼在杨开泰指挥下向东退去。城上看得清楚，又是三支火箭向东射出。城东登时马蹄声响，若奔雷般杀出百余骑来，将向东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这是顺风城后旗的骑军，祖天寿按楚图南所讲将他们早伏在城东，单等此时对海贼最后一击。
海贼在连番打击之下，已折了一半人，早就无心恋战，只想尽快退走，哪里想得到这最后的退路上又杀出这么多骑军。顺风城骑军全军冲上，大砍大杀起来。
此时，顺风城南门也开了，祖天寿率着一旗人马杀出城来。楚图南与孙一成各率数十人自南、西两面步步进逼。被围在中间的海贼只剩了百余人。
杨开泰见陷入绝境，大吼一声，“他妈的，老子拼了！”他心下甚恨楚图南假扮长生教众欺他，又抢向南来。（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