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孙一成忙向这边紧走两步,“两位将军,不妨事,她不过晕了过去。”
楚、赖二人都闻到阵阵异臭扑鼻,见孙一成浑身湿透,头发上尚有点点污秽。
楚图南斥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孙一成叹了口气,“将军啊,我们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你们走后约半个时辰,那帮海贼不知从哪儿杀来,总有两百多人。我见势不妙,忙拉了赖姑娘向后院避去。他们,他们几个,和老周、老李两人,只慢了一步,就被进屋的海贼砍翻了。我们捉住的十几个人指点着来的贼人向后院追来,我无奈之下,躲进了茅厕的粪池中。赖姑娘,她,她不肯进去,我只得将她打晕了拉进去。幸亏如此,这些人在后院搜了两遍,不见我们,就打劫了客栈,不多时退走了。可惜了那几个兄弟…”
楚图南这才松了口气,“也,也多亏你有急智,否则,唉!”
他想起那几个手下随了自己也有大半年,都是军中精干健卒,不料丧在海贼之手。
那厢赖百川早把赖盼儿接了过来,忙了半晌才见她幽幽醒转。
赖盼儿刚一睁眼,腾地跳起来,“呸呸呸,姓孙的,你害死我了,居然藏到这么脏的地方。我就是死了也不去,你敢打晕了我。爹,臭死了,臭死了!”
她骂一句孙一成,看一眼赖百川,见几人都不说话,也便住了口。
赖百川叹道,“你还不去谢谢孙老弟,没有他,你就和老周、老李他们一样,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赖盼儿一愣,想想确也如此,但毕竟女孩家,想起方才被强藏入粪池内,又是一阵恶心,脸上通红。
楚图南骂道,“这帮海贼,着实可恶,可也给我来了个下马威。他们想必走得不远。一成,咱们这就赶去,到神皇渡收拾军马,将他们堵在渡口,一个也不留。”
孙一成摇头道,“方才我躲在那里,听一个为首的海贼说,‘没想到在这儿失了手,折了二十几个弟兄。快向聚粮城去,再晚只怕官军就有了准备,长生教的兄弟应该在哪儿与我们会合。’几个人也附和他,这些人便急急退走了。”
楚图南皱眉道,“看来海贼果然与长生教有勾结,怪不得一起发难。”
他想了想又道,“一成,你去找纸笔来。赖兄,事已至此,我只能连夜赶到神皇渡布置了。”
赖百川亦叹了口气,“我已是离职之人,可惜不能随你进剿海贼了。”
孙一成找了纸笔来,楚图南便在客栈中草就一封信,封好交给孙一成道,“海贼看来有异动,居然与长生教勾结要袭取聚粮城,我把情形都写在信中。你赶紧随赖将军进京,要直接交给东平王,请王爷早商兵部赴援。”
楚图南向赖百川道,“赖兄,事情紧急,我先走一步。你我就此作别,他日自有相见之日。”他拱了拱手,算是与几个人作别,翻身上马加鞭而去。
自廊镇到神皇渡一百来里路,楚图南不住加鞭,直赶到月已西斜,前方隐隐便见到神皇渡城墙了。
神皇渡百多年前不过是个无名小渡口,但本朝太宗皇帝曾在此跨海出征,故得此名。因此地是由海上来的险要所在,朝廷便在此修城驻兵,后又在两侧分置神皇左卫、右卫,渐成如今规模。
楚图南立马在城外,在城上灯光闪动,人影摇摇,显是有士卒在值守。他高声喊道,“城上的兄弟,我是朝廷新命的神皇渡主将楚图南,请开城!”
城上一阵骚动,隔了不久有人探出身子来,“天还没亮,谁知道你是哪个?等天亮了再进城吧。”
楚图南一愣,随即苦笑一下。确也如此,此时月色尚未隐没,城门自然开不得。自己久在军中,这些规矩本也如此。只是今夜急着赶到神皇渡,未曾想到此节。
他心道,“神皇渡的守军倒也中规中矩,却也被海贼一夜间攻破。那海贼的势力也相当了得了。”
无奈之下,他带转了马,沿着城转了一圈,见城墙虽不算高厚,但也坚固得很。他见日头仍未升起,又前往神皇左、右二卫巡视一番。往返数十里,待再回到神皇渡城下,天色早大亮了,城门也已开放。
他牵着马来到城门,见城门口二十余个军兵正在盘查来往行人。
他走上前,对着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卒道,“城中管事的可是蔡明照将军?我是朝廷新派的主将楚图南,烦请引我前去。”说着从怀中掏出兵部行文。
这人听他自报家门,颇有些半信半疑,但又见他气宇不凡,披着软甲,佩着腰刀,一幅武将打扮,手中又持着兵部行文,不由得不信,迟疑半晌才道,“这位,将军,那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们这就去禀报蔡将军。”
楚图南点了点头,在城门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连着奔忙打斗了一日夜,疲惫已极,便打坐调息起来。
等了大约顿饭工夫,城门处涌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个急走两步,来到他面前,惊道,“楚将军,果然是你啊!哈哈,这可好极!”楚图南睁开眼来,见面前站的正是蔡明照。
蔡明照也是经武堂正途出身的将领,曾在楚图南手下待过不短时间,从一队之副队长干起,一级级拔升至今,官至前骑校,统两营兵镇守神皇右卫。按军职看,他与楚图南现下倒是平级,只是楚图南节制三城军务,自然是他上级了。
楚图南忙站起身来,“明照,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二人寒喧几句,蔡明照便引着楚图南向城内去,直到原主将张钟的营中。
楚图南才坐下,便迫不及待道,“明照,我昨晚到廊镇时已遇到海贼。”说着便将昨晚情形简单向蔡明照交待了一番。
蔡明照皱了皱眉,“这些海贼此次忒也大胆了。以往他们劫掠沿海之地也屡有发生,但此次不但敢直接来攻神皇渡,而且得手后又派人去廊镇闹事。当真奇怪!”
楚图南嘿嘿一声,“还有更甚的呢,在廊镇的那群海贼已转往聚粮城了。”
蔡明照摇摇头,“真是不懂了,难道他们想一直杀向京城么?”
楚图南道,“凡事必有其理,只是我们不知罢了。我本来受命到神皇渡接张将军的主将一职,但现下情形紧迫,既知海贼去袭聚粮城,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知神皇渡三城兵力还有多少?”
蔡明照惊道,“楚将军,难道你想发兵聚粮城么?可是,一来此地乃要塞,你才到此,便要出兵别处,不知兵部可允?二来,兵部原来的行文是让我暂领此处,待新任主将来便回京听命。你既来了,我便要走,此地不能无人接管啊!”
楚图南笑道,“你也是经武堂出身的将领,怎么忘了‘兵论九篇’中‘用兵自在变通’的话?此事不过昨夜才知,要等兵部来往答允,只怕海贼已经攻破聚粮城了。聚粮城是京城东南方圆数百里内屯粮重镇,那里兵力又少,不能再有闪失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