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停在了栖霞山底的一座木桥上,桥下是潺潺的流水,像雨水潺潺。
提及古都金陵,来到这儿稍作停留的人,即便不是归人只是过客,也总归去过中山陵和秦淮河的,然而到过栖霞山的就不多了。也似乎只有到了秋天,人们才能记起这里也是全国四大赏枫基地之一。
这也是我第一次到这儿,所以我说自己是幸运的,一来就邂逅了这醉了的栖霞山。
放眼远远望去,木桥四周都是披上了彩衣的树,只是隔得略微有些远,又是在日暮时分,山间朦胧的雾气将它们秀丽的身姿遮去了大半,我只能看清离我最近的几株银杏树。这几株银杏都有一定的年龄了,长得比一般的银杏树高大些,此时尚未进入深秋,叶子却已经黄了大半,像极了日暮初颓的日光给它们涂上了一层金色。秋风清,却也渐凉,风过也,总会无情地将它们从树梢上拽下一部分来。折扇般的银杏树叶就如一只只枯叶蝶般簌簌地飘落到地上,抑或是飘落到了水中。落到水中的总是顺着水流,一路而下,奔向不知道的地方,偶尔也会被水中的几块顽石挡住了去路,一直扑棱着挣扎着想要离开。再看那地上攒了许久的银杏落叶,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连这座木桥上都有它们陨落的身影。一地的碎金,总会使人联想到西安古刹中那棵偶然出了名的古银杏树,瞬间有一种“繁华落尽”的感觉。但是繁华落尽又如何?它们总归是存在过刹那芳华的,它们陨落的一刹那,也向世人绽放了生命的绚丽。
过了木桥,蜿蜒着进入一段弯曲的石径,石径两旁也可领略到栖霞的醉意,这里的醉意比银杏树那儿还要浓上几分,银杏那儿总归还是有隐藏的绿,这里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却都换上另一种颜色了。它们的叶片小些,挡不住霜的侵袭,尽数黄了、红了。从小树梢披散到地,那般滋润,好像把秋天的丰收都装进去了,滋润地像是要流动下来。
再走过一段距离,沿着平静的明镜湖,就能见识到栖霞山秋意最浓最醉人的地方了。这是一片火红的枫树林,红得那样深厚,那样凝重。“浅枫如被酒红”“新霜初试,重阳催近,醉红偷染红枫”用“醉”形容都不够了,它们像是在燃烧,它们在努力地燃烧,它们要燃烧地比晚霞还要艳丽。我甚至想用手去摸摸看,它们是否在发烫,一触手却是冰凉。这里的枫树挺密集,风过后,摇曳一片朱红,透过朱红的叶影,穿过缝隙,可见一汪蓝澄澄的天,只是西侧的云也染上了枫叶的红。几缕日光透过夕岚投进来,给红枫染上了点点日光,衬得红枫更加得红。方才一路沿着走过来的明镜湖边,也铺满了一地的枫叶。是谁折了这么多只红纸鹤?是谁将它们遗落在了地上,不要收回去好不好?
我走近一株稍矮一点的枫树,仔细观察了下,叶脉的经络都凝上了深深的红黑色,醉得连自己都不识了。
沐着秋风,踏着无数飘零的木叶,我终于登上了栖霞山最高的峰岭——凤翔峰,其实也不高,只是在此处显得高罢了。一瞬间将醉了的山岭尽收眼底,瞬间就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了。“栖霞”这个名字当真好,这座山岭,确实躺在晚间云霞上了,染上了晚霞般的艳丽之色。晚霞中的倦鸟一只只地驮着夕阳投到林子里去。我从此处望去,又领略了一番醉。茫茫山野,正如火如荼地渲染着红、黄两种富丽的颜色。红的都集中到一块山坡上了,似是谁将水彩泼在了那儿,颜色太过深了,须得用水化一化才好,风拂过,总感觉那一片红在流动,流动着鲜艳,流动着绚丽。黄的稍稍浅一些,一片一片的,千军万马也能成一番气势。还有一片是执着的绿色,它们与黄与红映衬着。整座栖霞似是一幅流动着的水彩画。
我换个方向看了看,山野间竟还点缀着几户人家,还有片片农田。我没法辨别田间熟了的是何种作物,但却能看到田间忙碌的身影,像一个个跳跃的符号点在黄澄澄的田野间。
我忽然想起秋天应该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栖霞醉人的秋色也是经过一春一夏慢慢的酝酿过后才发酵成浓浓的秋意图景的。田间劳作的人,我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眼角眉梢的笑意。不管他们有多少收获,他们忙碌了一春一夏,总归是有收获的。回想我自己,好像在高考失利后就陷入无尽的悔意之中了。一直喜欢文字,漫长的暑假里却没看几本书,写过几篇文章。现在开学过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背多少四级单词,如何能有收获?若想赚得一份醉人秋色,总得默默耕耘一阵。
醉了——醉了——
人醉,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