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像天外来客
文/刘呲花
2512字数/全文
东经26°,北纬118°。照常来说,我小时候所生活的村庄,地处南方,经年无下雪。却在2002年那年,下起了第一场初雪。没错,就像歌手刀郎歌里演唱的那样。2002年,下起了人生中看到过第一场下雪后的场景。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冬天了。我像往常一样穿着三件衣服,打底衫一件,中间穿线衣,最外面穿外套。明明一双白色的布鞋已经路上融化的雪水浸得湿透,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冷。大抵是脚上冻得发麻,对寒冷的感受也就迟钝了吧。
那天没有阳光,如常般嘴里哈哧哈哧地来驱寒,其他人亦是如此。冬寒就像一位,我们早已经知道,它一定会降临的神明一样,对人们施以严寒酷刑。从脖颈、脊椎骨开始,寒冷蔓延到周身。脚脖子又疼又麻,脚趾尖已经失去了知觉。那个时刻,即使把双足泡在很烫的热水里也没有感觉。两脚只有慢慢地泡上一会儿热水,温度恢复过来了,两足好像才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上学的小路,愈往上坡走去,空气也愈加清新。海拔高了,放眼俯看,远处的景物,房屋和行走的路人被缩小了。
经过路旁两侧和我差不多高的小竹林以后,老远就能看到校门口前面,两棵比一个胖中年人啤酒肚还大的梧桐树。它们瞻高远嘱,好像时刻都在观察周围的一切。
进入校门,跃入眼帘就是操场四周的花圃墙根堆满了有20公分那么厚的积雪,形成由低到高的三角形小斜坡,像长长的白色雪糕地面分割线。反光作用下,眼前的景物变得亮堂起来,像是蒙上一层白光滤镜。一瞬间有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哪里。是淡黄色的教学楼外墙,标致着原来咱还在地球上的呢。双手紧紧地插在兜里,还不算太冷,却无论如何也起不动撵雪去玩的念头。毕竟对这一团团的白色天外精灵,还是有些陌生的。
彼时的我心系学习,琢磨着昨天班里布置的作业估计遗漏了几项,给忘记完成了。
到班上以后,早读没有一会儿,上课铃声响起。今天给我们上数学课的,是教五年级高年级数学的詹老师,代为上课。本班的数学老师因患流感,请了病假。学校本就不大,即使不相熟,进进出出的,每位老师也打过了照面。
这是詹老师第一次给我们班上课。她剃着标志性的常年短发,一头乌黑的头发,中等身材。下巴尖尖的,眼头和眼睛的上半部分也是尖尖的形状分布。表情看起来较为严肃,声音听着柔和,平易近人。
这次难得一路风平浪静地,直到讲课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班被评价为全校最难管的班级,好像所有爱调皮和捣蛋的学生都集合到一起了。
我听到过他们闯祸事件里,干过最离谱的事情就是,几个人仗着水性不错,在午休时游到江里,用小刀把渔民养殖鱼苗的渔网割破,使得小鱼苗们逃出生天。渔民们用于采买鱼苗的真金白银,自然也就打了水漂。真的很难理解几个捣蛋鬼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想的,干出这样的事。这事最后怎么处理的,不了了之。想来几个捣蛋鬼一定少不了几顿家长赏赐的“竹笋干炒肉”,屁股大开花。
临到下课,詹老师询问讲台前排的同学,谁是学习委员,大家回答说我是学习委员。詹老师把目光看向我,让我在下课以后,帮她把讲台上一摞学习练习册放到办公室,她的座位上。我连忙应声“好的,没问题”。毕竟,咱班干部就是干这个的。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还没来得及上厕所,班主任就无缝衔接,杀气腾腾地走进教室。把我们给痛批了一顿,理由是班级卫生评比又不达标,没有流动红旗。我们班排名全校垫底,那就是大概率事件,常有的事。
班主任生气地说:“你们表现不好,太让我失望了。这次必须要惩罚你们,才能长记性。罚你们今天上午除了上厕所,下课也不许到外面玩雪。表现得好了,下午不上课,都让你们自由活动。”说完像一阵痛快的风一样,离开了教室。
我想起来詹老师让我帮她搬数学练习册差点忘记了,于是和同桌说,要是班主任问起来,就说我去交练习册去了。同学应声说好,我赶忙起身去干活。
一到教室外头,听见欢快的喧闹声,一派欢乐和谐。除了石桌那边的同学在打乒乓球,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围攻二楼办公室打雪仗。雪球有像梨子那么大的,有像琵琶那么大的,砰砰砰地砸到二楼走廊和墙上,仿佛在模拟攻城略地。我小心翼翼地走进离得最近的那个门,唯恐被牵连。
交好练习册走出来,看见刚才给我们上课的詹老师和学生们玩得正在兴头上,一手抓了一大把雪,一手不断地雪捏成团子,砸向一楼的学生敌军。两军交火,你来我往,杀红了眼,越战越快乐,无一不哈哈大笑起来。詹老师身手敏捷,一边攻击,还不忘躲藏,像个孩子一样沉浸其中。
我被这快乐的气氛所感染,却还是不禁疑惑,明明是第一次下雪,为什么打雪仗这个事情在他们好像家常便饭一样轻车熟路,真搞不懂。
困在教室里的同学,看见别人玩得兴高采烈,羡慕了起来,励志要好好表现,赢得班主任的认可,准许我们下午也能去室外和大学来一次亲密地接触。
随着上午时间过去,班主任欣慰地说,我们表现不错,答应我们下午可以出去玩。话音未落,同学们欢呼起来。班主任补充叮嘱,“你们别只顾着玩,可以从家里带些防寒道具,桶啊铲子装雪,戴上手套帽子防寒,别为了玩雪给冻伤了。”我们喜滋滋地连声应好,满怀期待地放学了。
回家的路上,小巷过道停靠着一辆宝蓝色、半旧不新的拖拉机,覆盖了一层雪,远远地看像开往北国的列车车头。拖拉机尾部原本积满了厚厚的雪,几名青年将雪铲起来,堆成一座一米左右高的雪人。长鼻子,大眼睛,圆脑袋,胖身子,倒也是栩栩如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人,只有惊奇,忘记了寒冷。它就像一位注定会离开的客人,谁都无法肚子占有。
我抓紧时间,快速地吃饭、作业以后,谨记班主任的叮嘱,带上装备,一副手套和一只红色的塑料小桶(用来装雪),迫不及待地往学校赶去。再经过那座雪人,随着气温回升,雪人原本精雕细琢的五官变得模糊。不知怎么,心底升起一股自信,等我到了学校以后大展身手,一定也能创造出一座不知道比它好看了多少倍的雪人。不知不觉,腿上加快了脚步,吭哧吭哧地走着。不过半小时,我抵达了学校。
天啊,哪还有什么雪,连块完整的冰碴子都看不到,只剩下光秃秃的草地、空旷的操场和周边树木经过雪的洗礼以后,更加洁净和明亮,变得清晰。空气也很甜,有山泉的气息。那座还没有细细欣赏的雪人,想必早就融化,不复存在。南方人第一次看雪,至此告一段落。瑞雪兆丰年,有机会一定要去到北方,感受一次真真正正的鹅毛大雪。坐雪橇、堆雪人、打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