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凌晨我都会从梦里醒来,耳旁是病床上的父亲急促的呼吸,和沉重的呻吟,我不得不起身抬高父亲的下巴让他从喘息中缓过气来。父亲是如此的痛苦,而我素手无力。
晚年的父亲饱受煎熬,甚至不会笑,唯一能表达的就是呜呜的哭泣,和眼角流出的泪。每天我给父亲擦洗着,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无比心酸。想当年父亲也是意气风发,气宇轩昂。身穿白大卦的父亲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总是受人尊敬。父亲一笔俊逸潇洒的钢笔字更是让我佩服不已。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和弟弟看夺标,一种搞笑的竞技体育让我们三哈哈大笑,父亲做的菜也是我们最爱吃的,我和弟弟常常抢着把菜碗吃个底朝天,俗称拌碗。父亲每次去外地出差都会给我们带礼物,记得父亲去北京给我和弟弟一人买了一件夹克,我的是红色的弟弟的是黄色的带有鹰的图案,后来弟弟真的就展翅傲蓝天。成为一名海归博士。小时候我们开学发新书,父亲总是陪着我们坐在桌前用牛皮纸给我们把新书包好,用他刚劲有力的硬笔书法为我们写上语文第几册然后是我和弟弟的名字。印象中父亲对我们总是和颜悦色,最多说我几句,猛里懵懂挑担屎桶。小时候的我喜欢各种运动,父亲总是鼓励我像个男孩子一样多学,围棋,象棋,军旗,篮球,羽毛球,乒乓球,骑自行车,溜冰,父亲为了让我学会游泳,还带我去水库,亲自教我。
印象最深的是四岁那年,爷爷来接我去长沙,父亲和爷爷带着我走过长长的铁路,去坐绿皮火车。爷爷带我上了火车,父亲借口上厕所就下车了,等到火车徐徐开动,父亲还没有来,我急得趴在窗户大哭起来。那是记忆中第一次分别。
在长沙读了一年幼儿园,我又被爷爷送回矿山读小学,三年级夏天父亲带我去了广州买录音机。那个时候的绿皮火车南下都是满座,我们没有买到座位票,父亲就想了一个办法用报纸铺在地上,让我能够坐着,睡着,而他却整整一夜没合眼。从广州回来我们买了两台录音机,像宝贝一样装在一个大皮箱里,父亲一手拖着皮箱肩上还挎着包手上还提着几个袋子还的牵着我,下火车到郴州是深夜了,我们大包小包走着,因为第一次出远门我紧张地东张西望,走在父亲身边我也不觉得害怕。到了车站,父亲把一堆东西放在地上让我盯着,他自己去排队买回矿山的车票。八几年的车站也是人来人往,站在人群中,我的眼睛总是去寻找父亲,等父亲买好票回来,突然发现那个装着我们宝贝录音机的大箱子不见了。父亲没有骂冷静地牵着我的手往三都驻郴州办事处走,凌晨的街头没有什么人,我一路走一路哭,我说爸爸是我不好没有看住东西,你打我吧!父亲安慰我说,好女不哭,爸爸会有办法找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被送到办事处休息,父亲赶到派出所报案,等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爸爸,爸爸高兴地告诉我箱子找回来了。一样东西没少。我高兴地破涕为笑。原来我和父亲一路走到车站被惯贼跟踪了,他见父亲去买票我又在人群中张望父亲的身影,趁我不注意从我眼皮下把箱子偷走了。那时候父亲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最勇敢最聪明最冷静的人!
父亲是矿山的医生,每次人们见了他都很尊敬。父亲不善言辞也是微微一笑。每当学校让我们填写表格在父母的职业一栏我填上医生的时候我都无比自豪,我是医生的女儿。父亲总是把救死扶伤放在第一位,我每次回家和父亲吃团圆饭的时候总是会有病人不合时宜打来电话,可父亲不等吃完马上放下碗筷赶回医务所,我常常在想咱家怎么连个团圆饭都吃不安生呢,父亲怎么不吃完再走呢!有时凌晨三点门外也想起急促的敲门声,又是邻居家的哪个老人突发急病了,父亲也立即翻身下床拿着听筒就跟着病人走了,回到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父亲简单洗簌完又出门了。
那么多的回忆就像一场电影徐徐在脑海中回放,昨天的父亲和今天的父亲。不管多苦多累我都不会放弃!你养我长大我伴你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