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Ⅰ刘夏苒
与陌生人的交流,是在提醒你,你是这社群的一份子。
你有多久没有和一个陌生人说过话了?你还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心中已经默认了和陌生说话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秉持着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如果不是有所需,和陌生人聊天是一件多余而不安全的事情。
也是偶然间的一次机遇,在公交车上,我与一位陌生人进行了一段酣畅而有趣的聊天后,我改变了不与陌生人聊天这个狭隘的想法。
那天我和朋友看完电影后一起坐公车回家,刚好快到下班点,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这时上来了一位长相英俊的外国人,刚好我和朋友旁边的位置空下了,他便坐下了。
起先我和朋友并没有想过要和他说话,不过刚好朋友和他视线碰上了,老外用蹩脚的中文微笑着说了一句:“你好。”朋友也笑笑点头说了句你好。老外再次用他不标准的中文略微不确定的语气夸了朋友一句:“很可爱。”那种语气的感觉似乎是并不确定“可爱”这个词是不是适合夸一个女孩子。
话匣子的打开是老外说了一句:“Do you speak English?”朋友点了点头,又拉拉我的衣袖。于是,我们俩用着并不娴熟的英语和老外开始了一段聊天。
我们慢慢知道,这位看着很年轻的外国人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是可以称呼大叔的年纪了。大叔是芝加哥人,来中国已经九个月了。他之前在西安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在我的家乡一边学习汉语一边教一群小朋友学英语。我的家乡是一座古城,大叔说能遇上老外的机会并不像北京上海一样那么多,所以每次遇上能听懂他讲话的人总能说上很多。
和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外国人聊天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我在大叔的话语里,看见了一个我未曾看见过经历过的精彩纷呈的世界,那是他的生活,却似乎鲜活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说起自己年轻时参加美国海岸警卫队时的故事,说起后来他辗转去了意大利学习意大利餐时的故事,说起比起口味清淡的淮扬菜,他还是更中意麻麻辣辣的四川菜。
我并不确定他说的那些故事是否都真实发生过,但当他手舞足蹈生动的说着那一段段过往时,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激动与欢欣。而那一段段他话语中的故事似乎也在我的眼前铺开了长长的的画卷。
不过坐公车的时间很短暂,我们在大叔下车前到达了目的地,离开时,大叔友好地与我们握了握手道别。那天回家时,心情莫名的欢畅,有一种久违的轻松愉悦之情。
也许是太久没有过与陌生人交流的机会,我甚至没有想过与一个陌生人的交流竟然可以收获到如此多超出我想象的事情。
我在一个陌生人的口中,看见了一个更加鲜活的世界,那是他的人生,是我不曾参与过的未知世界,所以与陌生人的谈话似乎总是更容易收获惊喜。
之前在一期Ted演讲中,演讲者说到她很享受每一次与陌生人的相遇与交谈,而她也保持着记录这些相遇的瞬间时的故事。她认为,和陌生人的交流可以称之为“短暂亲密”。
就好像我们在电影中常常会看见的桥段,一些很难和家人朋友说出口的话,反而可以轻松的向一个陌生人倾诉,而人们在很多时候也总是更容易被一个陌生人了解。
因为是初次相遇,我们彼此没有了解,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站在一个脱离你生活圈的角度来看待。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收获到更多的惊喜。
在波士顿学习的时候,我和学妹参加了我们工作的写字楼里每周都会举行一次的“咖啡时间”。活动的初衷是让一些波士顿的创业者前来交流经验,也会有一些企业的高管在解答疑问。
公司提供的交流环境很轻松,是他们自己的一间咖啡厅,提供各种口味的苏打水还有一些酒品,人们进门前会在衣服上会贴上自己的名字,方便交流。
因为刚好是假期,所以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从不同国家前来交流的学生。
我和学妹端着调好的可乐,站在一片陌生的面孔之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常来的波士顿本地人或是创业者,似乎很快就融入了氛围,找到了适合与自己交涉的对象。
对于我和学妹而言,最困难的就是踏出第一步,勇敢的去和那些不知道对方来历的人开始一段没有主题的对话。
直到有一位褐色头发瘦瘦小小的姑娘,直直的向我们俩走来,看着我们俩,我们才终于开始了第一次交谈。姑娘从墨西哥来,也是参加的学校项目,来波士顿大学交流。不过姑娘似乎对中国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中国的首都是北京。我以为是我的发音不标准还重复了一两次,不过看她一脸茫然我也没有再多说。
后来她的几个同学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其中一个小伙子说他去过中国,觉得那里很美。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台湾。他说出台湾的那一瞬间,我真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常常会想在一个外国人的眼里,中国究竟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他们也觉得中国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是不是他们也会认同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是不是他们也会说一两句汉语,是不是他们也很渴望来到我们的国家看一看。
真的聊天后才发现,别人眼中的中国也许只是和万千国家一样普通的一个国家,就好像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墨西哥的首都是墨西哥城一样。但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赞扬中国时,又会止不住的欣慰与开心。
那天,我们和那群墨西哥留学生们聊了很久,那是一段没有压力没有偏见的交流。
在他们的口中,我看见了一个我想象外的墨西哥,也看见了一个想象外的中国的模样。我们聊着彼此来了波士顿之后的见闻,说着各自国家的风土人情,我们的英语都没有很娴熟,但这不妨碍我们可以笑着说完每一个故事。
我们邀请彼此去自己的国家做客,还说着到时候一定好好接待彼此,即使我们都知道,也许今天转身分别后,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面。
我想,和一群陌生人的交流,也许会是一次很美妙的打扰。我们彼此之间建立起了从未想过的联系,虽然如果我们没有开口,也不会缺失什么,可交流过后,心中却会多了一份还好开口了的庆幸,庆幸如果没有开口,那该错过一份多大的美好啊。
后来的我细细回想,很多时候和陌生人的聊天都是一份精致而宝贵的回忆。
有时候是在旅行的途中遇见了一个人放下工作出门远行的中年人,我在他的话语里看见了一段并不顺利却不愿妥协的中年时代。
有时候是去演唱会的列车上遇见了和自己共同喜好的歌迷,我在他们的话语里看见了一份追星的执着和不被理解。
有时候是去体检的路上碰上了即将和自己去一个国家学一个专业的学生,我们说出自己相似的经历时,忍不住握手欢呼。
虽然那些人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但是那段短暂的交流却一直留在我的回忆中。
我知道生活中会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也许有时会遇见一些不那么讨人喜欢的陌生人,但我想,生活中的大多数陌生人适合我们一样的,就像我们渴望被别的陌生人当作好人一样,那些我们眼中冷漠的陌生人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终止一场猜忌,开始一段和陌生人的聊天,也许你也会看见一个像万花筒一样精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