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喜欢白果,北方人不感冒。同窗一个北方汉子,十多年不知白果是何物,问好吃吗?好吃。
白果是银杏树的果实,确切的说,是银杏果实的核,核里面的肉,就是人们主要的食用对象。
白果的壳很是坚硬,刚刚从银杏果肉里出来的白果,牙齿再好的人恐怕不敢恭维,人们都是用工地的小铁锤的敲。用力也讲究,用力过猛了,壳里面的肉也被砸的一塌糊涂,用力不够,坚硬的壳儿一点事都没有。当然了,敲壳还只是为了开个口子,要想把肉掏出来,还都用小钳子把壳给去掉。
秋是盛产白果的季节。八月底银杏树叶就开始转黄了,银杏也渐渐成熟,风一刮,就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就是银杏从树上掉下来的声音。乡下的孩子最喜欢三五成群地捡掉下来的银杏,提着塑料袋的,提着小桶的,一个上午,从村这边晃悠晃悠地捡到村的那儿一头,从屋后头的大果树到山脚下的银杏林,保证“大丰收”。树上的果子是私人的,没人敢去摇树枝,那叫偷;捡的果子,那没的说。
捡的银杏表面流出很多果浆,粘在手上、衣服上黏糊糊的,大人最怕小孩被银杏浆弄脏衣服,难洗。不过还是没有人愿意错过每一个捡银杏的机会,捣鼓出来,那是一餐好的饭菜。
等到深秋,满地都是黄树叶,就是收银杏的时候了。那是一家人的大事,男女老少都出马,在树下垫油布,身子骨结实的父亲就爬上树摇树枝,母亲不擅爬树,就拿竹篙从下往上敲打树枝,稀里哗啦,像下冰雹一样;爷爷奶奶带着小孩在树附近捡漏。
银杏多的人家,卖一部分,自家留一部分,逢年过节的时候吃。捣银杏也是体力活,一箩筐一箩筐的银杏倒在石斛里,加少许水,用胳膊那么粗的木头摏杵使劲捣,让银杏的肉和核——也就是白果分开,再用大竹筛筛几遍,放楼顶、空地上晒干,就是白花花的白果。
刚捣出来的白果里面的肉是米白色,掰开里面是淡青色。老的白果,晒过之后存放过一顿时间的白果里面的肉就蔫了,皱巴巴的,颜色转黄。晒干的白果要防潮,能存个一年半载的。不能放太久,久了也会发霉;要是受潮了,说不定会裂开一道缝长个嫩芽儿。
白果一般逢年过节的时候吃,白果炖鸭汤,味甜。白果耐炖,久则出味。伴着白果特殊的味道,鸭肉味儿格外香甜。白果可以百搭大肉,无论是鸡肉还是猪肉,跟白果一起炖都别有一番风味。天天吃不行,隔几天吃一次,想亦不厌。
白果不光只能用汤炖,用嫩嫩的子姜炒鸭肉,搭上炖熟过的白果一起,用旺火炒,口感也是极好的。白果还可以小炒,伴着青椒、芹菜、肉片儿,混着大蒜一起炒,香味儿十足,像泉水一般不断地往外扩,老远老远就能闻到白果的香味儿。
白果可以做小吃。每到秋冬,大街上很多烤栗子的、烤红薯的、烤板栗的,烤白果的我只见过一家。烤白果的味儿比较特殊,老远久闻得到。可能是新鲜玩意儿,生意极好。卖烤白果的是个老头儿,此人后来不见了。老头儿家里有棵大银杏树,收银杏的外地老板给3块一斤,老头儿不卖,他说他孙女儿爱吃烤白果。烤白果样子有点像烧焦的开心果,外壳儿裂开一个口子,顺着口子把白果拨开,白果肉儿微焦,咬一口,软软的,还有一点盐味儿。也有人懒得生火烤,直接放烤箱里,懒人自有懒办法。
高尚镇有一家饭店办酒席的小吃就用的烤白果,别的饭店通常用腰果或者开心果,洋气,这家用白果,接地气。反倒好多新人都喜欢到这家饭店请酒,乡亲们一吃是白果,自然觉得亲近。
漓江一带的人喜欢喝辣椒汤,每一餐都少不了。不用太辣,关键在于有辣味即可。白果辣椒汤,非常有特色。把十几颗剥好的白果放进钵里,捣碎之后加点细盐搁着。辣椒要选青的,红辣椒的味儿太重。把辣椒切碎放进热锅里翻炒,大蒜、豆豉一并放入,待辣椒发出呛鼻子的味的时候,加半碗水,辣椒汤开了的时候,把捣碎的白果倒入,再等到煮开,直到整锅辣椒汤和白果混成淡青色的浆汁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伴白饭堪称一绝,浓稠的白果辣椒汤像外国的咖喱一般,浇在白饭上,煞是好看。味道当然不用说,白果的嫩、辣椒的辣、大蒜的香,母亲说,煮一碗白果辣椒汤,顶过几个菜。
白果跟红烧肉也能搭,不过红烧肉比较咸,味道比较重,把白果的味儿都掩盖了,搭在一起的效果要差一些。桂林的大姑爷就做过一次,暗红的浆汁盖在白果上,差点没认出来,嚼一粒才吃得出。
炖汤烧菜用的白果要事先用清水炖,熟透为止,表面能看到微微裂开为最佳。白果汤微黄,味道有点涩,没有人喝。白果不宜多吃,吃多了会中毒。小时候炖了一大碗白果,回来发现只剩一个空盘子了。爸妈吓坏了,以为妹妹把白果全吃了,一晚上又哭又笑,想办法让妹妹吐出来。没想到,后来在灶台下面发现了熟白果,原来,妹妹只是喝了白果汤,白果全倒掉了。虚惊一场,怪哉。
白果南方人吃的较多,特别是农村的,那是大自然的馈赠。北方也有不少银杏树,长三角一带的城市里银杏树也随处可见,但很少有人去捡,多半掉地上了也被环卫工人的垃圾车扫走了。上海的校园里种着好几棵银杏树,到了秋天很多姑娘在树下摆造型拍照,掉在地上的银杏被踩的一塌糊涂,可惜。
上海这边白果没什么知名度,银杏树的观赏价值大于吃白果的,很多餐馆没有一道菜是跟白果有关的。好不容易在松江的某个餐馆看到了白果的字眼,点了一道白果炖排骨,吃起来软塌塌的,味儿也淡,估计是放太久了,比不上自家捡的。
每次过完年来上海读书,奶奶总会装上一大包白果。周末的时候,空下来了,煮一锅白果炖排骨,那才是家乡的味道。
以上。
文/游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