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逃。
为什么逃?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
我不自觉地来到这个地方,这里的庭院荒芜,气氛安静,空中漂浮着巨大的色块,五彩斑斓,诡谲而危险。
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坐在地上看着右上方的窗户,窗外的天空被分割,透出微弱的蓝色的光。有几根树枝延伸进来。
“这座监狱里只有我一个人。”女孩换了个坐姿靠在墙壁上,视线依旧停留在窗户上,“我想离开。”
我打量着女孩。女孩的皮肤白皙,似乎都能看到皮肤下细微的紫色血管,气质清新,像一枚刚刚铸就的铜币,眼底的一抹乌青告诉我女孩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女孩手指纤长漂亮,但在中指的指甲左下方有一小块硬茧。
“你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我说。此时女孩在照镜子,听到我的话,女孩看了我一眼,古怪的笑了,“我常练习书法和跳舞。”
我赞赏地看着女孩。
女孩突然欢快地笑出声来,却带着一股不欢乐的语调,“嘻嘻嘻……”
“可……”我忍不住打断她的笑声,这笑声让我毛骨悚然,“你为什么要逃?”
“我说过了,我杀了人。”女孩的笑声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悲戚。
“那你杀了谁?”
我看到镜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纹,水晶灯摇晃,镜面扭曲。
粉刷着白色油漆的墙壁有点冰冷,壁炉里面堆满烧木头的灰烬,炉旁的垫子已经显得有点破旧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绒芯。有几枝泛着嫩绿色的树枝从窗外伸展进来。
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女坐在桌旁,桌子上铺着厚厚的宣纸,旁边摆着毛笔,凌乱的散落一地的书法。面具上没有画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很悲伤。她的旁边是一个中年女人,露出笑意……
“我杀了我的妈妈……”现在我眼前的女孩眼神有些呆滞,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女孩眼中充满着迷茫和恐惧,身上悲伤的气息就像黑洞一样,看着她就像看着一片深渊,而同时深渊也在冰冷的看着你,似乎要将你吸进去,万劫不复。我走过去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先冷静一下,你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窗外悬浮着的色块开始躁动不安,在空中微微的颤动。
镜子上的细小裂纹开始蔓延,延伸了镜子的一角,水晶灯摇晃,镜面扭曲。
粉刷着白色油漆的墙壁有点冰冷,壁炉里面堆满烧木头的灰烬,炉旁的垫子已经显得有点破旧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绒芯。枝叶繁茂的树枝从窗外伸展进来。
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女在飞快的旋转,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莫名的让人感到悲伤,她穿着洁白晶莹的衣服,优雅的伸展,就像一只濒临末日的天鹅,带着浑身被蔷薇刺伤的鲜血在做最后的谢幕。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少女,露出笑意……
“没错,是我,是我杀了她。”女孩神情痛苦,似乎回想起得了什么。
“你恨她?”
“不……我……爱她,我爱她啊。”女孩突然抱紧脑袋拼命地摇头。
“你冷静一下,你……”话还没有说完,我一阵恍惚,就在这时,我看见女孩身边出现一个人,那人穿着灰色的宽大的衣袍,衣袍上布满了补丁,破旧不堪,但那人气质冷冽,就像不甘于牢笼的困兽,似乎永远不会被什么囚住。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看着它,之所以称为“它”,是因为那人带着一张面具,铜铃一般的眼睛布满猩红色,黑色的脸颊,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完全掩盖了真实的表情,自然看不出男女。
“我一直都在。”那人看了我一眼,语气并不十分友善,但我却也没有感受到恶意。
“你想出去吗?”它朝女孩伸出手,“我可以带你走。”
“她不能走,你是什么人?”我冲过去,挡在女孩面前,想拉开它伸向女孩的手。
并没有人在意我的举动,也没有人在意我说了些什么,我的话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曲曲折折的掉入海底,未有涟漪,别谈浪起。
女孩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眼睛中透出星光般的色彩,让我觉得我似乎不应该阻挡女孩离开。就在我分神的瞬间,那人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已经逃了出去。
空中的色块似乎不再满足于只在原地颤动,变得沸腾,而原本就斑斓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就像中了蛇毒之后出现的迷乱的幻觉。
我在奔跑,前方的两个人也在奔跑,空中不停地有巨大的色块呼啸而过,形状各异,成群结队地从我的头顶险险略过,然后重重地钉在地上,露出一个尖尖的角,色块上似乎画着些什么,从我眼前闪过时就像死亡之前的走马灯。
前方两人的身影被掩埋在色块后面,我追到了一块空地上,此时日落西山,漫山遍野的管芒草在风中细细长长地摇曳,似乎要吞没一切。在这里的巨大色块就像与其他地方狂躁不堪的色块隔绝了一般,温顺而平静地悬浮在空中。
等我追上他们的时候,我发现女孩不见了,只有那个人站在芒草之间,我穿过芒草地,慢慢的走向它,它半长不短的头发凌乱不堪,宽大的衣袍一直到脚踝,猎猎地在风中飘动,像一面巨大的悲伤的旗帜。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女孩走,女孩在哪里?”我迫不及待的提出问题,心中的疑惑像棉花一样不停地膨胀。
“我不能让她再呆在那儿了。”转过身来面对我,令人不安的面具冰冷的覆在脸上,它透过面具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凝视着我。
“可那里是……”
“那里是监牢。”它打断我的话,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人类总是不能选择出身的。”它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像是一阵风拂过枝桠摩擦出的低沉的声音。
“她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静静地站在它身边,听着它讲这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她家庭幸福,学习优异,身边有爱慕者,有朋友,有亲人,她众星拱月般的生活着。”
“那为什么她要逃?”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些!”它突然激动起来,声调陡然拔高,“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母亲这么爱她,对她寄予了这么多希望,她被期待的如此之多,这些期望就像不断上涨的海水,瞒过她的胸口,脖子,最后温柔的,残忍的,漫过她的头顶,她无法拒绝被这种炽热的海水包围,直到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手一挥,划出一道悲凉的弧线,拉起一个色块,色块上开始泛起涟漪……
粉刷着白色油漆的墙壁有点冰冷,壁炉里跳动着火焰,炉旁的垫子已经显得有点破旧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绒芯。干枯的树枝从窗外伸展进来。
女孩时而在飞快的旋转,时而坐在桌旁写字,女孩脸上任何表情,眼中的悲伤却像深渊一般黑暗,她时不时望向窗外的天空,啊,是冬天了,有雪花从干枯的树枝上扑簌簌的掉下来,没有鸟,应该是飞到南方去了吧,河水应该是结冰了,然后上面会覆盖上一层雪花,偶尔会有几只猫从上面飞快的略过,留下小小的脚印……然而每当她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她的母亲,就会失望的看着他,“小亭,你如果不努力怎么对得起那些这么爱你的人呢……”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孩看着她,眼神开始恍惚,灯光摇曳,女孩重新拿起了笔,摊开宣纸,穿上舞鞋,跳起了舞……带起了面具……女孩的母亲露出笑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女孩到底杀了谁?而你又是谁?”
“你觉得呢?”它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是被女孩杀掉的人啊。”它抬起手伸向面具,露出一截手腕,我发现它皮肤白皙,似乎都能看到细微的紫色血管,那双手纤长漂亮,在中指处有一块硬茧。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孩到底杀了谁!”
面具缓缓地被拿下来,露出一张我熟悉的脸……
它是……
我跌跌撞撞的跑着,我要找到女孩,天空中的色块不再急躁的飞舞,它们静静地悬挂在天上,似乎带着冷硬的表情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我跑回女孩原来在地方,果然女孩一个人靠在墙边。
我一把压住她的肩膀,与她对视,“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我,“这里?这里是监狱啊。”
“你再好好看看,这里,到底是哪里?”
女孩四处看着,粉刷着白色油漆的墙壁有点冰冷,壁炉里堆满了灰烬,炉旁的垫子已经显得有点破旧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绒芯。嫩绿的树枝从窗外伸展进来。她身上的衣服像天鹅一般洁白晶莹,身后散落着无数的宣纸。
“这里是……我家……”
“那你又杀了谁?”
女孩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渐渐变得痛苦不堪。
“我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