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春天已经来临的呢?
或许是你发现了街头的枯树一扫往日的肃杀之气,开始冒出点点新绿;
或许是你惊喜于阳台遒劲的桃枝,终于绽放了新年的第一个花苞;
或许是你常去的菜市场,又上新了有独特气味的荠菜、香椿……
“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你想,春色袭来,满目姹紫嫣红,满口齿颊生香,哪里还需要去发现呢?
那我猜,你一定不在广州。
这座濒临南海的南方亚热带省会城市,四季常绿、花团锦簇:市区、郊区、山区能望见的山色永远一片苍翠;绿化带上、居民阳台上最常见的三角梅长年灿烂而热烈,市区随处可见的鸡蛋花、紫荆花也总是花影浮动,更遑论公园里、小路边被当做添头的凤仙花、波斯菊、矮牵牛都不曾有过开败的景象——花城的春天就在这满城芳菲里失了分明,那些问花寻踪的小手段在这里都失灵了。
但或许,你可以在风里辨别出一点春的气息。
作为热带、亚热带季风气候交界的典型区域,广州温暖多雨,夏季超长待机,年平均气温可达22℃。入夏以后的风要么伴着高温高湿的闷热感,让人呼吸一窒,要么台风来袭风雨大作,让人心惊胆战。唯有这时候的风,气息微冷,柔柔拂面,尽管依然水气十足,却如滴墨入水中,晕开了一幅新光景:
春风吹过树顶,那早已绿意盎然的枝头又似乎往外膨大了一圈儿,那是怎样的一种绿呀,不同于枝芽冒头的鹅黄新绿,那是不含任何杂质的青翠,如烟似雾,枝干不见踪影,你只能看到一团团青绿在河涌边连绵不绝。
春风吹过花苞,那本是沿着绿道一列列而开的木棉花、白玉兰、紫玉兰、黄花风铃木,忽的都连成了片,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盘,把那一带都染成火红、雪白、亮黄的色块,亮度与饱和度都奇高,这些一直做着这座城市配角的植物在这一刻翻身做主。
春风带来水汽,也带来了万物疯长的生机,在她驻足的前一刻,若你能在空气里嗅到一点特别的气味,我想那就是广州的春天。
但你也要小心,那气息里有植物需要的养分,但于人类,却不一定了——当你看到自家的窗户、墙壁、天花板、地板都聚满了小水珠,晾在阳台的衣服总是不干,还没来得及修理的木门上长出了手掌大的蘑菇时,你也许也知道广州的春天来了——是的,广州的春天,总是伴随着令人坐卧不安、无所适从的回南天。
可是历经了一个严酷的冬天,能有什么比春风带来的消息更令人惊喜呢?那点潮湿,我们就不必在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