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
“臣生而为国,不怨。”
“丞相,”他暗眸,“来世,你我二人不做臣与王了可好?”
“甚好。”
(少年)丞相.沈杭之.卷一
“纵使那晃了人眼的星同身边这人相比,我怕也还是觉得他更璀璨夺目。只可惜,他注定是在上君王的,而我不过为众臣子之一。”
清风拈了三月桃花几片,落入稀罕开了窖的他珍藏许久的陈年佳酿,随清酒入喉。绵绵酒意不上眉头却上了心头,浅酌几杯堪堪将醉,正所谓酒不醉人啊,人——自醉。
仰头便是月明星稀,乌鹊依枝栖的景,远处晃悠悠飘来的云层遮了皎白月光,流水般携着松柏倩影隐了身形,将那小个儿酒杯内酒液灌入喉头,辛辣酥麻绵延至四肢百骸,当即抖了个机灵。手中小玩意儿抛着玩,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桌案,兀的想了什么,倏尔起身拍下桌子。
“房顶看会月亮啊,太子殿下。”
(少年)皇帝.宋砚.卷一
书生意气倒也不复归也,任这世事变迁,任这史官评谒,却也置若罔闻。 殊自闭宫门于静摄,终日不出,今日来见我却只顾饮酒寻欢,心感烦闷皱了皱眉,脸色有变。
行欲过之,恰闻其言,面色有缓,随手抄一木梯搭在房檐儿上,撩袍,脚方踏上那木梯,便止,思虑少顷,音色凉凉,空山骤雨将至,渐暗夜幕将临“还站着做甚,还不打紧来给孤稳住这物。”
颤颤巍巍往上走着,梯也吱吱呀呀作响,寻至屋顶,席地而坐,捻着衣袖将那鬓角汗珠拭去,“杭之,孤这儿的佳酿,可是合你胃口的紧,倒不知你此番来此,除了为这佳酿,可否有半分是为了孤”
(少年)丞相.沈杭之.卷二
醉举杯饮星河路,前尘后事都应同乱红飞过秋千去。兴致因酒劲上来而高涨,少年意气风发,尽管手中无剑可舞,握了团风也耍了个畅快自在。眼看他抄把梯子搭上房檐,脚掌落于其上便发出吱呀声音,几声入耳后又得人斥责了,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立于侧,眼下也只得上前扶着。
“太子殿下怎生如此胆小,不过上个梯子,还要臣下扶着。”
“殿下是需要面黄铜镜照照那表情了,可别怪臣下笑话你。”
待人于房顶落定后便退几步,以施力腾起身子,足踏虚空,当时树影斑驳无风自动,落于人身旁也悄无声息。眸含笑意几分,唇角牵起不过须臾,他的话钻进耳朵,引人发笑。
“自然是半分都不存那个心的,臣下来这儿只为了酒。殿下也该明白,您日后是掌天下的君王,杀伐果断,看看您现在这幅样子。”
撩了袍,一屁股坐上房顶,喉间溢出声酒嗝。伸指朝向明月,云雾已经消散,我笑那澄黄月上黑影,暗叹原来嫦娥也贪恋桂花酿,侧头想同人闲唠几句嗑,不想转头却同人唇擦过。
风起,花落。唇瓣温凉勾起心中爱慕情意,眸光稍暗几分。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殿下不要在意。”
(少年)皇帝.宋砚.卷二
枝桠上的乌鸦一声啼,伴着落叶窸窸窣窣响,见其一跃便上了这屋顶,面上无光,见其落于身旁,唇齿枯乏欲言却又恐风情不解,眼底都是笑意绵绵,听言,屈了一指指向他,冷笑出声“好一个心无旁骛,好一个天下君王杀伐果断,倒也是孤愚钝了,孤的好杭之,除了为之后的仕途铺路,怎会还存二心呢”
暗了整载的天终打来一缕光,似是想起方才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耳根红了红,轻嗤一句“沈杭之,孤的左膀右臂。你倒不止帮孤半摘了皇位,孤的一切你也都照料的这般好,到如今,这吻都被你一并照料了。”
斟满金樽,啜饮一觚清酒滚喉烫腹,剩下这半壶清酒不知为谁所留,留给那人也只徒增厌恶。拢袖起身,抚平衣袍,俯视于之“这区区桂花酿也值得你跑来这东宫,既然如此,便多运些回府,往后便不要再来这东宫了”
昨昔的南风吹过了树梢,直直入了这东宫,搂紧了身上这袍子,在这沃野千里的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那之字。
丞相.沈杭之.卷三
这无意一偏头,却致使我永生永世都沉沦于此了。
尽管事情已过去十余年之久,月色之清明却仍存脑海,某日夜半温风叙酒香,勾起年少回忆几许,心尖上竟然硬生生泛了一丝丝的甜。书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天晚上从东宫送来的桂花酿,斟半杯,酒香四溢,举樽仰头饮下,入口醇香甘美,辛辣味道少许,喉咙却不知怎的生出几分灼烧之感。
右手执狼毫挥笔泼墨,雄浑大气字体跃然纸上,自有筋骨嵌入其中。墨香同酒香杂糅,我抬头望向窗外高悬明月,心中只感叹,这万里山河入谁掌中,蛮夷中原之争鹿死谁手,全靠三日后将士的拼死搏杀了。丞相作军师,性命也堪忧,若一去不回,临死前见他一面也算是了了心愿。
直至天破晓,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收拾了行囊入军中。求了帝王身边内监传话,只说“沈杭之望与君上见上一面”。
皇帝.宋砚.卷三
案置棋盘,左右独弈,今故人欲征南蛮,心有烦闷,听流水潺潺,影映静湖之上,回廊周困廊下之鱼,尚如坐井之蛙无异,指叩白子轻敲于案。宦官匆匆入殿“皇上,丞相沈氏有要事禀告” 引黑子弈之“宣”
转眸恰见廊下池鱼跃出于水面惊起涟漪几重,目及人之眸底“沈卿此番前去,休祲难卜,定要凯旋,为我朝拿下这蛮夷”
黑子步步紧逼使之无退路可言,徒生躁意,弃手中黑子于局上。
丞相.沈杭之.卷四
仍是昔时容貌未曾改变几分,内里却能让人琢磨出些比较少时变了的神韵。青涩稚嫩消去,老练成熟将常于梦里遇着的少年染了各样色彩,但还是他的,我知晓。
几载光阴逝去了,又走了几季春,几季秋,送去大雁寒鸦成群,再封活水清泉二三,好景无人同赏。他与我皆生为男儿身,身份悬殊,君臣有别又多加猜忌,虽是同道,却未必同途。若是他非帝王…亦或是并非出身皇族。
罢了,想那么多又有何用。
压抑心头仰慕情,步步沉稳,走至人前拿了棋盅内白子落盘,冷肃面孔寒冰消释些许,露了笑意。又执黑棋落盘,白棋随其上,本来必死局面便被如此巧妙化解。残局既破,便拱手作揖。
“君上放心,臣定当携众兵士凯旋而归。”
原有千言万语,字句却堵在喉口出不来,哽住的感觉难受的很,就连眼眶都憋红了。
皇帝.宋砚.卷四
宦官匆匆进殿,声音嘹亮“禀陛下,沈相已大败蛮夷而归,现已在门外等候”
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瞧了瞧奏折上的几行字“沈杭之大有谋反之心,此番凯旋正是沈氏与外勾结之果,望陛下明鉴”落下了笔,掀了掀眼皮,端坐起来“宣沈相进殿”
烽火燃尽时那张青涩的脸早已疲惫不堪,饱经风霜般的让尘土抹满了整个脸,下巴是几月里顾不得的胡茬子肆意妄为的占据,瞧着这沧桑模样“怎的也不让沈相梳洗一番再来见朕”一句话让那群宦官慌了神儿
嘴角偏偏饶有兴趣般翘起,狰狞的笑意扯坏了清秀的脸“卿此番真是应下了当初承诺,不知朕应当如何赏你,这相位你也夺了,想必当今世上唯朕这把龙椅才可入杭之眼了,不如朕将这半璧江山分你一半如何?”
嚯的一下将折子从檀木桌下丢下“瞧瞧这上面写了什么,杭之这可如何是好,朕的杭之被人污蔑,朕可得好好惩罚他们,是贬去边疆好呢还是直接勒职交予那局里查处更妙”
撩起皇袍下殿正视之,抿紧双唇“可这满朝文武上的奏折尽是这番言语,朕不可能为了你一人全发配边疆了吧,沈氏沈氏,你说这丞相理应为皇分忧,可沈杭之啊,你却成了朕当今在这世上最大的忧虑了”
返回龙椅掀袍坐下“沈氏杭之,官居丞相,却意图谋反,今下令斩首抄家,即日实行不得有误”我直视着他的眼,像是想从里头看出个究竟来
囔囔“丞相你可...可曾怨朕,朕到底做成了这掌天下的君王,杀伐果断”
丞相.沈杭之.卷五
同蛮夷一战中将军领兵战场厮杀死伤无数,横尸遍野,刀下亡魂皆在午夜梦回间凄厉嘶吼。春去秋来,边疆战事却仍僵持不下,愁上心头只独自一人在帐中下棋,执黑子白子在盘中厮杀,亦如战事硝烟弥漫。把玩手中白玉棋子却不知下在何处,棋盘上已摆出难解棋局,白子无论落于何处皆是死路一条,抬手以其敲敲前额,闭目养神思忖良久,手垂下落子。
棋局破开,白子有一线生机,局势随接下来落子逐渐颠覆,唇角上翘。
“徐将军,你且来。”
附耳于人告知计策罢,不久便得了信儿说打破蛮夷军队,取得蛮夷将领首级,大获全胜。心里巨石落地,想着总算得胜,总算能见到那日夜思念的了,不曾想,班师回朝之时见到他却是这般结果。他目光如此决绝,话语已毫无可回转的余地,满是风霜的脸颊上残存着笑,跪地朝人叩首。
“臣,认罪,还请圣上责罚。”
终究,他终究还是成了那幼时曾说的杀伐果断的君王,也好,我为他挣得了江山,他能坐稳了,成为一代明君,也便是我此生之愿。
“臣不怨圣上,未曾有一丝一毫,臣只愿圣上,莫要忘了臣曾对圣上的情。”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