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拖了很久的稿,《枫桥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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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又下雪了,不大但始终是带了些寒气,漫天飞舞的,又轻盈的落下,附在花上、枝叶上,凌冽的江风带来枫树的味道,分辨不出什么意味,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身后的小吏急急地跑过来添衣,上好的貂裘,可遇不可求,初入冬时寒山上的猎户送的,说是要感谢州城父母官的爱民之心。
小吏还在絮絮叨叨注意防寒的事,男子显然是有些不耐了却也没有不悦之色,只是平静地说,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先回去吧”
“大人,夜里清寒,你身体不大好还是回去吧,明日再上山也不迟”
“不必多言”
言毕,他便抬脚上了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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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只,小吏不禁感叹到,天下能人多作怪,自己伺候的这位便也是个大大的怪人。自他三年前登上知府宝座起,官运清平直上,正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却日益消瘦。前几日巡抚大人要推荐他到中央任职,他居然拒绝了,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啊。现在又要大寒夜的出门,可真是个妙人。
雪霁夜,月朗,寒风又更刺骨些,许是惊到了树上的寒鸦,发出了阵阵凄异的叫声,辛苦打舵的船夫也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靠岸,下船
“官人,可须来人陪你一程?”
“不必”
踏着如霜白雪,他慢慢的向前走着,心下竟是有了几分难得的惶恐,这是他第二次踏上这条山路,身后,依旧是或深或浅的脚印,依旧是江边成排屹立的枫树,依旧是随江风晃动明亮如星的渔火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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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寺外等了多久他已经没意识了,总归长不过这漫漫长长恍如几生的三年。守更的小僧终于看不过眼了,门外天寒地冻的
“施主,你便就随小僧进客房避避风寒吧,有何事明天再谈可好?”
“白姑娘可曾睡下?”
“每年此时白姑娘都会守长明灯,未曾睡下”小僧似有愧意,他也想着要替白姑娘送客,但奈何出家人不打诳语。见他并没有去意,小僧便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身向屋里去了。片刻,小僧便带到一句话,
“晚舟已去,忘公子释怀;芙蓉轻尘,忘公子莫扰。三年前,便该一别两欢,各自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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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当真两欢了莫?别后你又生出了多少欢喜?
他这三年,第一次想像以往一样提剑起舞,年少轻狂,好不恣意潇洒。三年里他疏于练武,但驱一匹疾风直闯寺庙的客房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借着月光,落入窗前。晚舟未来得及惊呼,便被捂住了嘴。月光下的脸庞,最熟悉的样子,带着几年前的张狂,如梦般,瘁不及防地出现,她不禁流下了眼泪。
日思夜想的人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哪能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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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他也曾用同样的方式闯入我的房间,州衙小吏,为了收集前知府大人贪污的证据,不慎落下影迹,为人追杀,像只慌不择路的雀儿逃进了唱诗班。
前知府好娱乐升平,经常出入唱诗班,渔舟唱晚是苏州城最大的唱诗班,前知府私下的交易多隐藏于此,有了晚舟的帮助,他收集证据便如虎添翼了。
哪料东窗事发,当年江枫意气风发,行事幼稚,逼人太紧,羽翼又未够丰满,以致前知府恼怒之下对唱诗班下手时未能护住他们。唱诗班主乐坊惨遭火灾,在坊演出的人无一幸免,或亡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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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姑苏城守你三年了”
“京中父母年迈,催我归家”
“对不起,给你带来许多麻烦”
“我不知三年前将你送上来,竟再难让你下来了”
“我恳切地希求你的原谅”
“你……要走了么?”
安静了许久的女子终于开口,泪光莹莹
“走吧”
此地一别,便当真各自生欢吧。
夜半。江岚回到来时的船只上,回程,远处渔火闪烁,难眠。只听见寒山高处,钟声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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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忽然开口,奇怪的是还没等到男子回应,女子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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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花曾经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很喜欢《枫桥夜泊》这首诗。他叫江枫,禾花小姐不清楚现在的她是不是他的渔火,抑或她从来不是都不是。
但她清楚地知道,故事写到最后已经没有最初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