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冷极了。
她的双脚失去知觉缩在斗篷下面,双手抱着膝盖靠在泥塑的神像后面,睡了过去。
有人在喊她,不止一个人,声音来自梦里。
“阿黎,走!快走!”一个中年男子嘶喊着,
“醒醒~”一个温柔而低沉的女子唤着,
她眼前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刀剑,狼啸,火烧,还有各种嘶喊,她惨白的脸上冒着冷汗,睫毛轻微扑棱着,显然是魇住了。
忽然黑暗中有一束强烈的白光射过来,她睁不开眼,有人向她走来,看不清楚样貌,更别说表情,他向她伸手,一个极好听的声音说到:“你来啦”
她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放下了戒心,蹙着的眉渐渐舒缓了下来,伸出手。
醒了。
有人来了,还带了烧鸡。
她躲在神像背后,看那一身黛色常服的少年,双手合十,对着她靠着的神像虔诚地拜了一拜,嘴里念叨着什么。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前几天傍晚他在郊外断月崖救下被献祭给月神的少女时,也是这样,一身干练的紫衣银带,竖着的领口下漏出白色常服,袖口绑着习武人常用的带子,高竖着的银冠上绑了一根深紫色的丝带,当时钟黎本打算出手时,他堂而皇之地在匍匐着的人群中走出来煞有介事地教育了一番:“哪有什么神佛,求人不如求己。”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带着少女跳下了崖,钟黎险些以为碰上了殉情现场,这会看他诚心的样子却不知是闹得哪出?
不管了,她盯着案子上的烧鸡,望眼欲穿,少年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钩子,直取那烧鸡的脖子,就差一点。
忽然烧鸡自己动了!伴随着几声吞咽的声音,竟自己变成了鸡骨头,钟黎看傻了眼。
“出来吧。”少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
“不是吧不是吧,我还没吃呢。”钟黎缩回神像后面,手握在剑柄上。
少年往前挪了几步,锦黎看见那双白色的短靴愈来愈近,眼睛一闭,明人不说暗话,硬着头皮正准备站起身来。
脚步停住了,只听忽地一声,一柄弯月状的飞刀闪过,直直钉在庙台旁的柱子上。
钟黎往另一边看去,这才发现,上面钉着的是一条足足有十丈高的白蛇,他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试图挣脱,奈何被钉得死死的,良久方才被迫消停了会,道:“黄毛小儿,你为何要和我过不去?”话说得极其蛮横,钟黎却听出些许商量的意味,转而看向那少年,只见他缓缓侧过身,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白蛇痛苦地低吼,赶忙说:“我知道玥的下落!”,钟黎怔了一怔。
少年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蛇,示意他继续说。
那白蛇道:“前几日忽逢大雪,夜里有白光从京城东南角射出,有传溶月国圣物玥重现于世,当时天气渐凉,我们地蛇感受最为明显,估摸着就在城里。”白蛇睨了一眼着少年,眼珠中央白色的缝一张一合,继续说道:“快冬眠了,近日除魔卫又查得紧,于是我才想出这个法子好找人给暖暖床,那日被你打伤之后我许久没吃东西,饿得不行了这才出来寻些吃的”它的尾巴指了指那堆鸡骨头,作出愈发可怜的模样,那少年却冷笑:“暖床暖到你胃里去了?胃里的东西还没消化完吧!”那蛇的目光顿时狠厉了起来,猛地将那柱子般的尾巴横扫了过来,眼看就要顺路扫过神像,那刀忽地拔出,刷刷几下,尾巴变成了肉块随着那没了支撑的蛇身一块,掉了下来。
“一条贪吃好色的蠢蛇,也妄想装作月神”少年往旁边的尸体厌恶地撇了撇,以指燃起了一团小火焰,小火焰跳上蛇身,就将那蛇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却丝毫没有伤及周围的木梁。
好家伙,这身手还用跳崖?钟黎心想。
这时,她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糟了,被发现了。
钟黎戴着斗篷飞快地闪到神像前,斗篷掩住了她脸,让人看不见她拔不出清光剑的囧样。
这清光剑,说的正是那把锈迹斑斑,早已看不出剑身纹路的“白”剑,怕是说了也没人相信,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宝剑,因为当下他的样子委实和“绝世”两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而钟黎此刻却不管那么多了,面前的人深不可测,自己目前绝非他的对手,可对方处事狠辣,又对溶月国之事如此上心,落在他手上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着,她举起了剑。
外面的风呼啸起来,吹得门嘎吱作响,几片雪花飘了进来,氛围愈发紧张。
“兄台且慢,在下并非存心偷听,如有得罪多多见谅,为表歉意,这把宝剑就送给少侠,”
她怂了,她可不想鸡没吃到,反被人烤了。反正这剑认主,他人拿到剑也不可能拔出。
上面没有动静,还是个不识货的?
良久,一只关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剑柄上,忽地白光一闪,随即劈向了钟黎。
拔…拔了出来?说好的认主呢?
钟黎抬手用剑柄一挡,飞快退出了五米外。
“剑从哪来的”少年语气相比之前更加冰冷,又一剑劈了下去。
“无可奉告!”
既然剑的封印暂时已经被你破了,那便由不得你了。她唤了句:“清光”,宝剑忽地转向,划开了一个“月”字,形成一道光屏,挡在了追来的少年的前面,她昂头伸手接过剑,瞥见那少年站在光屏前远远看着她,胡乱使了个什么诀,逃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