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楚图南在心中默告,“寒山,这是你最心爱的妹子,若你天上有知,别让我做出不妥之事。”
此念一生,心中登时清明不少。楚图南紧闭双目,不住调息运气。无奈二人紧紧相偎,骆寒池的身子一暖,又温又软,肌肤若凝脂,呼吸似吹兰。楚图南心神若风过池塘,一波波荡漾不止。
骆寒池自小在府中被父亲视为掌珠,在府外也处处受人尊崇,纵有男子倾心,哪个敢来冒犯?更不要说赤着大半个身子被男子抱住。在楚图南怀中时候一长,她浑身亦燥热无比,一张脸已经泛红,只是苦于身不能动,避亦无可避。
楚图南能感到怀中少女些许变化,暗自叹息,“今日看来多半要坏事。一旦出声,不但我们三人性命难保,更毁了骆姑娘清誉,连姓玉的丫头也要受牵连。这便罪莫大焉!”
他用力一咬舌尖,一阵剧痛令神智一清,暂缓了心中绮念。如是者数次,楚图南头脑渐渐昏昏沉沉,已渐不觉身在何处。他只觉双手湿漉漉的,满是汗水,身上热滚滚的好不难受。骆寒池身不能动,但微微颤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楚图南暗道,“罢了,罢了,这就毁在洪恩寺了!”
正当此时,殿外远处一声鸡鸣,虽不甚响,但在清晨中格外清楚。楚图南一个激灵,浑身如浆之汗一下子冷下来,通体嗖嗖生寒。他心下打了个寒战,“好险,好险!”
任雨生的声音又响起,“天已破晓,料平生他们不久即到。大家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众人闻声均起身。有两个人脚步声响,向佛像这边走来。楚图南心中一紧,只听陆一虎道,“别去佛像后。任平生和他手下都心思缜密。佛像后藏人怎能瞒得住?”
任雨生也道,“一虎说得是,到殿外伏着,等里面动手了再进来。”众人闻言络绎出殿去了。
楚图南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听着众人均择离殿不远的各处一一伏下。外敌一去,他愧意即生,轻声道,“骆姑娘,实在万死!楚某非有意冒犯!”
骆寒池本就说不出话来,听楚图南开言,更羞得紧了,哪能出得来声?
楚图南又道,“骆姑娘,形势紧急,只怕一时三刻还离不得此处。我便再冒犯一次,先替你解了穴。”他微合双目,在骆寒池身上捏了几捏,解了玉香川点她的穴道,随即收手撤身,背向而坐。
骆寒池穴道得解,手足得了自由,但想起方才之事,脸上仍是滚烫,浑身一点力也使不出来,一动也不想动,软软靠在一边。
她轻声道,“楚将军,我,我并没怪你!”过了一会儿,她见楚图南不答,又颤着声音道,“楚将军,多谢你如约来这儿。我约你来,倒也没什么,没什么要紧,这个,不知,那个玉,玉公子是否…”
她语意扭捏,接不下去。楚图南何等聪明,方才见她背了个大包袱,就猜到几分她要逃避之意。如今听她又吞吞吐吐,不愿再让她为难,转过身轻轻道,“骆姑娘,昨晚宴上,玉流川并未向你爹求亲。”
骆寒池“啊”了一声,登时满面通红,“我,我,我…”一时接不下去。
在黑暗中,楚图南瞧不见她已是满面通红,但听她语气中满是羞意,中人欲醉,不由又转过身,更向远处挪去。
玉香川见楚图南解了骆寒池穴道,二人轻声对答,心中大怒,只想叫出来,“怎地还不给我解穴!”
天既破晓,日便初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殿中透进阳光越来越多,显是日头渐高。楚图南愧于方才心动若波,忙收摄心神。
他闭目静思,不由又想起离京前与东平王对话。
“我本以为章不凡一案后,京中会消停些,但不料,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旷也是个有野心没肚量的主儿,蠢-蠢-欲动!你记着,两淮绝不能乱!”
“是!”
“你脸色犹豫,一定是仍拿不准主张该如何做。我这便给你一面金牌、一张手令!有了这两件东西,你只管放胆去做。若丁旷有异动,当可便宜行事。若事态紧急,纵非常手段也可用得!一切有我撑着,京中的人不敢怎么样!况且,如意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多谢王爷!”
“你面色虽舒展,但仍有三分狐疑。必是在想我为何敢信得过你,托付你如此重大之事。”
“这个…”
“我这个人向来不曾看错过人。这次起用你去两淮,而不用旁人,并非说我手下无人可用,只是派你去最为合适。朝中、两淮,无人会疑你。而你楚图南所强者,公、忠、能三字!其一,你带兵十余年,算得一心为公,征杀战守,从不谋私。下狱之日,身无余财,满朝带兵之将,这样的人不多。其二,你既是章不凡门生,当然与其一党。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最厌恶的,不是结党,而是反复小人。去年章不凡案中,树倒而骑墙跟风者,也非一二。你下狱以来,仍以章不凡为念,不但不曾讨饶背弃,甚或抱怨也无一句。其三,你统兵多年,虽非百战百胜,但大战无亏,小败不乱,年纪轻轻就以副将军之职统率三军,虽还称不上名将,但日后前途无量。在狱中之时,犹能在短时间内尽习手上所有之武功。当我不知么?呵呵,呵呵,年轻人,就算难能可贵了!你下狱后,倒让我另眼相看,否则,十个头也早掉了!”
“王爷!我…自当为驱驰…”自己不自禁伏下身去,汗出如浆。
“呵呵,这次去么,只能委屈你先做个营官。若此次事情办得好,他日自有大用!”
楚图南念及当日之事,额上不自禁又冒出汗来。一想到这番话,仍能忆起当时既惊且佩又感之情。东平王似看得透人心,句句直指心坎,恩威并施。其语气虽充满亲信之意,但这份威严,与章不凡的虎威又不同了,不得不说,较章不凡高出一筹。
突地,殿外又有人声。楚图南思绪一收,屏息去听。这次声音嘈杂纷乱,怕不有二、三十人。众人有谈有笑,越来越近。
一个声音道,“侯爷,这寺虽大,但也荒败了,没什么可看。”
另一人应道,“是,但我年幼时路过左近突染大病,娘带我来此求过,果然病便好了。这么多年也未再来过。此次正好来扬州,又不甚远,便再来看看,就算还了小时候的愿也好。”
这后来说话的声音正是任平生。楚图南一直背坐调息,听得任平生众人到来,心道,“好戏要登场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