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大柱抱着一个婴儿在自家门口东张西望,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站了一会儿又回到炕上坐着,手一哆嗦,桌上一张绣着生辰八字的帕子被碰倒的茶水浸湿,大柱媳妇青梅刚巧过来看到这一幕,咧嘴大骂起来:“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啊,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转眼看向大柱怀里的婴儿,双手抹了把眼睛,哽咽着:“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今年太旱了,连着几个月没下雨,庄稼没有一点收成,去年的那点粮食早就吃完了,要在平时还能找大家救济救济,今年他们也都一样啊”大柱说完叹了口气。“对了,你上村口看看她们来了没”大柱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又说。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我舍不得啊,我十月怀胎下来的亲骨肉。”
“是你亲骨肉就不是我的了,我比你还舍不得,但是你看看还有什么办法,你去瞧瞧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大柱大声朝青梅斥道。
青梅听到男人这番话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身体一颤一颤,大柱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开口了。
“梅,你别哭,我们还年轻,以后,以后还会有的,她跟着我们也是受苦,倒还不如……说不定以后还能像城里娃一样过好日子。”大柱也蹲下来一只手抱住青梅。
“咚咚咚”响起来敲门声,大柱夫妻俩赶紧停下抽泣,抓起衣角抹了几把眼泪。
“是你们是吧,孩子呢?在哪?”
“在这,在这。”大柱连忙抱过婴儿给门口的俩年轻夫妇看。
“长得倒是蛮清秀的。”
“孩子随她妈,长大也耐看的。先进来坐进来坐,”大柱笑呵呵地回男人又对媳妇喊“梅,快把上次你爸给的那坛酒拿过来招待客人”。
“你们都没什么病吧?”男人问道。
大柱听到愣了一下,为了确定自己没听错再把男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好意思,可能我说话太直接了,是这样,因为我肯定不希望孩子身体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还有就是确定下你们家族有没有过什么遗传病,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什么的,我这么说,你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男人解释了遍自己问这话的原因。
“没,没有的,我们都是乡下人,身体强着呢,活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毛病。”大柱有些结巴着说。
“那就好,那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男人起身环视了下屋子,问大柱。
“我们,我们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去见见这个孩子,你们就说我们是在乡下的亲戚。”青梅抢先大柱一步问。
“这个恐怕不行,你们也知道,我既然买了这个孩子,她就和你们再没关系了,我肯定也不希望以后有人发现这个事把她拿来做文章,况且要是孩子不小心发现,那对她的成长是有很大影响的。”看得出来,男人对青梅的话有点不太满意,生气地拿起茶杯喝了口酒。
大柱看到男人心情开始烦闷,赶紧训斥青梅:“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别人家的孩子是你能随便看的,真是糊涂”又讨好的对男人说:“您消消气,我这女人没啥见识,也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既是你的孩子,我们又怎么能去看呢,虽然乡下人没见识,这点还是明白的。您放心,放心,我们以后就当这孩子没了,再也不会想。”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接过大柱手里的婴儿,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帕子,还有一套孩子的衣服。随之示意一旁的妻子拿钱给大柱。
大柱双手有些发抖,颤颤巍巍地接过钱,沉重地最后看了一眼孩子。
走到门口的男人忽的回过头来,朝着大柱夫妻说:“你们放心,她以后就是我们的亲生孩子了,我们会好好对她的,另外,谢谢了,有缘再见。”
年轻夫妻走后,青梅拿着孩子的尿布放声大哭起来,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已经混淆不清,那是孩子留在这的唯一物件。
大柱出去买了些柴米油盐回来,这时候青梅的哭声也停了,只小声抽泣着,眼泪却还是留个不停,像是要把她这一辈子的泪都流个尽。
过了一会儿,大柱从灶屋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白粥。
“梅,快喝点粥,别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柱安慰着青梅。
青梅看了眼大柱买回来的东西,径直走过去,却是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村口的一个井盖上,怔怔地望着刚刚那对男女离开的方向,连大柱喊她也没有听见,像是要把村子望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似的。
究竟,她们卖掉的是孩子还是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