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基本的尊重
城管委主任办公室。
许有正在向袁青汇报今天发生的事。
上午，许有刚刚处理完一起城管队员和一进城毛馿没戴布兜拉屎发生争执纠扯事件，就接到城中路环卫工人被打的消息。他立刻赶往医院，随后又进了一趟派出所，所有情况基本稳定后，午饭都没吃就匆匆来向袁青当面汇报。
“城管队员杀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袁青质问。
“店员跌倒在地上，上嘴唇嗑破了，流了点血，正巧了那店员晕血，老板娘借机生事，那店员在医院呆了半个小时已经出院了。” 许有解释道，“再说小万只是环卫处一个驾驶员，还是大集体身份，和城管队员有什么关系？他脸也被抓了伤痕累累。”
袁青听后停了一会儿又问：“我们的工人怎么样了？”
“王华被冷水浇了一身，头部又被脸盆砸了，现在人在发热，昏睡中。”
“环卫工人被打现象不是一起两起了，每年都有，大家都报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解决。”袁青沉思了一下，继续慎重的说：“他们是城市最低层，干着又脏又累的活，胆小谨慎不敢惹事，但并不是就能说他们可以被人随意欺辱，这件事如果我们不妥善处理，会伤了很多工人的心，我们也对不起他们。下午我就到政法委向秦书记汇报，请求他们认真调查，公正处理，希望能以起为契机引起大家对环卫工人的关注，也希望环卫工人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许有起立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谢谢袁主任！”
袁青白了他一眼：“检查团二十号左右到，你不能放松，继续抓专项整治，确保不出事故，其它的事先放一放，迎接检查为重。”
“是”许有应声。
下午下班时候，小万脸上贴着几块创可贴，背着手踱着八字步走进垃圾站办公室院子，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呼，洋洋得意。
小万爬到二楼，办公楼里仅有的后勤人员早就在楼梯口等着了，几个人拥着小万走进办公室，小万摆开架势开讲，众人竖着耳朵崇拜的看着小万，小万越发得意，正吐沫横飞时，许有站在办公室门口咳嗽了一声，众人吓得顺着门溜回自已的办公室。
小万缩着肩膀跟着许有走到他的办公室。许有放下公文包，把办公桌边的椅子拖出来做下，小万赶紧起桌上的杯子倒水，许有看着他严肃的说道：“把门关上，坐下！”
小万吓的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关好门，恭敬的站着，怯怯的看着许有。
许有直视着小万：“知道哪里错了吗？”
小万一脸委屈，不出声。
“你今天差点就闯了大祸，你知道吗？那店员真的跌死了，你进去了，你那双胞胎儿子怎么办，秋云怎么办？”许有越说声音越大。
小万低下头，嘟噜：“当时什么也没想。”
许有站起来走到小万身边，揪着小万耳朵：“听好了，你当时就应该把那棍子抢过来，把他腿敲断，腿断了能治，脑袋跌坏了，治不好！什么是正当防卫？什么是防卫过当？懂吗？”
小万彻底凌乱了……
许有又坐回椅子上：“你从派出所出来是袁主任找了政法委秦书记，以他个人身份保你，具体怎么处理，等派出所结果。这几天不要上班了，在家哪儿都不要出去，把双子带好，买家用品的事先让秋云做。”
“我在家要呆几天啊，我还要和李醒宣传呢，我就开车，不下车行吗？”小万看着许有可怜的申诉。
“店老板你不知道是谁？城中路开烟酒店十几年了，手狠着呢，防着点啊！”
小万伸着脖子还要说话，许有瞪了他一眼提高音量呵道：“回家写检讨去，两千字，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来上班，回去！”
小万垂头丧气的走出许有办公室，哪儿也不想去了，低着头下楼，来到马路上，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心中一阵凄凉，想着三个月应该能凑出来两千字的检讨书。
李醒从楼上追了下来，问小万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小万心头一喜，正好请李醒帮忙写两千字检讨书，转念一想，李醒的字太好看了，算了，还是自己凑吧。于是叮嘱李醒找施站长要车钥匙，交给王主任，另外有时间去看看王华。李醒一一应下。
下班后，许有把单位所有中层以上负责人召集起来开会，会议只有一个议题：“怎样看待今天这件事？”
吕股长第一个发言：“许主任，从清洁队成立以来，环卫工人被商家打、被行人打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次最后的结果就是单位出钱付医约费再买点慰问品看望被打工人，年终给工人一个委屈奖之类，比这次后果严重多的多了去了，根本没有这样劳师动众的开会讨论，按以前方式处理就是了 。”
吕股长话音刚落，方正跳了出来，：“老吕，你这话说就不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环卫工人就不是人了，为什么我们又出钱又出人？对方一句对不起就完事？打人就是犯法，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清楚，必须按法处理。”
“派出所怎么处理，我们说了不算，现在我们是谈这件事，我们自己的事。”老王不紧不慢的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吃亏的那方，为什么呀？因为我们是扫垃圾的啊，我们没地位啊，打我们就是白打，道个歉还是看得起我们，我们有想法没用啊，谁为我们出头？我们只能自个儿把情绪整理好，该干啥干啥。” 老王突然哽咽了。
会场寂静无声，众人齐齐看着许有。
许有环顾了一下会场，开口道：“环卫所有的工作都是直接为’人’服务，年复一年的脏，日复一日的臭，一线工人工资一个月就两三百块，人们对环卫工人的评价是什么？呆子处、残疾中心、垃圾场、掏大粪的、扫马路的等等，我们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呢？”，许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相信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过这样一个场景，商铺门口有垃圾，店里随便出来一个人指着保洁工人说，扫垃圾的，把这儿垃圾扫扫。我们的工人基本上是默默上前清扫，从没有一个人反驳店家说的不对，工人的自我标签就是扫垃圾的；我们年青的工人扫路都戴口罩蒙住脸，怕给熟悉的人看到怕被轻视，怕娶不到媳妇；我们掏粪工和别人说话都自觉站的远远的，觉得自己身上味道重怕熏到别人；我们的很多工人在生活中都带着自卑的表情，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扫马路的！因为我们自己觉得比别人低一等！”
“今天这个会议，其实我很早就想召开，想和大家一起聊聊自尊自爱这个话题。我们都知道劳动光荣，不可耻。环卫工作是人类的需要，不是别人赏给我们的一碗饭，我们中是有很多文盲、残疾人，可是我们都在认真干活，认真为这座城市服务，我们不是吃白饭的，我们有尊严，要自尊自爱，自己都不爱自己，不尊重自己别人怎么会爱你？那么，我们就应该挺起胸膛做人！大家都知道时传祥吧，全国劳动模范，普普通通一个掏粪工，人人尊敬他，为什么？德高不分民和官，一言一行皆鲜活！”大家安静的认真听着许有说话，许有今天说话的节奏很慢，字字清晰。
“大家再看看我们这支队伍，许多工人几十年如一日，披星戴月，寒冬酷暑没有一声抱怨，我们的城市卫生一天比一天干净一天比一天整洁，这是他们的功劳！他们也是劳模！他们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们有责任把他们的事迹写出来，推出去，让别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忍受的脏和臭是为了谁？我希望下次有人让我们的工人清扫马路卫生时会说：‘大姐、大哥、大妈、大爷帮我们扫扫可以吗？’而不是‘喂，扫垃圾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争着谈自己的想法、意见，快晚上9点了，可是没人提出回家，最后还是许有提出散会，办公会再讨论研究。
大家三三两两下楼，施站长不断夸奖许主任今天的会开的成功，让大家信心满满，讲的内容也令人感动，特别是许主任作的诗真好！方正问：“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啊？”施站长愣了一下回道：“不知道。”扭头看老王，老王立刻说：“别看我，我也不懂。”
第十八 又起风波
